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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已经离世的梅朵吉,和医生、小超市老板、苗医生,他都曾经听过他们的故事,仿佛时间过去这么久,谭英的老朋友们仍在原地等着她,感情依旧。
他惊异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竟然可?以连接的如此紧密,他万分羡慕。
他从拉萨出发,想去信里不就是这个原因吗?想看一看什么样的人?会被这么人?多爱。他也开始渐渐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触碰到了那些曾对他而言只存在定义里的情感和坚守。
谭英并不是像他曾经想的那样的出身,他曾想,她一定是一位美丽的富豪,家庭财力雄厚,也是一个仁慈洒脱的姑娘,有一个和谐美好的家庭,父母、祖父母都情绪稳定,受过高等教育,所以她在那个年代也识字、会写诗。
直至现在,叶满才明白这个道理,一个人?是否会拥有美好的感情、是否被别人?惦念、是否强大自由与他的出身环境并无绝对因果关系。
一个人?也可?以强大,也可?以游历,也可?以帮别人?、找自己。
他不该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把自己的不幸归咎于各种短缺与不完美。
他从未见过谭英,但谭英好像时时刻刻在教导他,一种无形的力量牵着他看到些东西,更深刻理解自己。
他起心动念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的世界变了。
“第一次见她时我才十七岁。”吴敏宜就着杯中茶看了看自己如今的模样,良久,喃喃说了一句:“嗰阵仲好靓。”
叶满听不太懂粤语,但大概猜得到意?思?,他在夸赞她漂亮。
“她在广州住过一阵子?,租房子?,就住在我家隔壁。”吴敏宜恢复普通话,广普口音有些不分卷平舌和前?后鼻音,但听起来很好听,她看着走过来的老公,弯唇说:“他那时候十九岁,长得很帅哦。”
叶满不难听出她语气里的爱意?和依恋,叶满看向那个刀疤脸,在他眼里同样看见了温柔。
他们感情很好、很自然。
并不会像爸爸对妈妈说情话那样,让叶满感觉浑身不适,恨不得当场逃走,但对明目张胆的表达爱意?有些不自在的叶满还是挪开了视线。
“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吗?”吴敏宜问。
“唔敢唔记得。”男人?揉揉她的头发,温柔地说这话时,脸上?的疤痕也变得温柔。
在叶满面前?,泛黄的旧事再次被翻开,他一次次进入有谭英的世界,仿佛录像带倒带,刻在那个时间里的故事重新演绎。
在很多很多年前?,谭英曾来到这里,那是叶满刚来这个世界不久时的事。
——
我在广州找到了第五封信的主人?。在这里获取了一些关于谭英的事,这让我一夜都没能?安眠。
她曾在千禧年前?后来过广州,并在这里租了个房子?住下,就在吴阿姨家隔壁。
1994年至2000年间,大量外来人?口入住石牌村,原住户拆掉自己原有的住宅,建起四五层的小楼,进行?出租,收取租金。
大量外来人?口的涌入随之而来的就是严重治安问题,楼房之间距离非常近,太阳晒不进来的角落滋生细菌与老鼠,污水横流。
住在这里的人?几?乎每天睡觉之前?都要把钱贴身带在身上?,避免盗窃情况发生。还有一些罪恶在更深的阴影下,一线蓝天的狭窄通道里消防车都进不来,一些人?也隐在阴影里,出不去。
——
“我那时经营了一间发廊,就在这个地方,”吴敏宜指了指这家猪脚饭店,说:“那时候我还很年轻。”
“你现在也很靓女。”男人?用方言说道。
叶满忍不住轻轻弯唇。
吴敏宜咯咯笑起来,嗔了老公一眼,说:“他那时□□,经常来我这里剪发,不爱讲话,如果有人?在,他就坐着等,我认得他,但一年多,我们都没有说过太多话。”
叶满问:“为?什么?”
吴敏宜调侃道:“对啊,为?什么?”
叫阿祖的男人?不说话,低头坐在那里,像一条沉默寡言的影子?。
大概是因为?十八九岁少年初次动心时的害羞腼腆,还有那么一点非要装出的酷和拽,或许更重要的是他介意?自己的身份,种种缘由导致了那样漫长一段光阴里,两人?无声的对白。
理发店的姑娘父母过世了,留下她和哥哥,哥哥早早结婚。
她和哥哥一家关系不好,但没办法?,还是得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
哥哥改了爸妈的房子?出租,她自然没有钱收,只能?重开了爸妈的理发店,赚钱养自己。
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了,来自五湖四海,来理发的人?有时候她都听不懂他们讲话,除了哥嫂有时来找她的麻烦,打砸谩骂外,她的生活很枯燥。
唯一一点不一样的就是,他又?来了。
穿着宽牛仔裤和灰短袖,那么短一截儿袖子?也挽起来,露出强壮的肩头,像香港明星。
他那头发不用修了,三?七分的头发,额头被遮一部分,又?精神又?酷。
他坐在粉红色沙发上?,微低着头,沉默寡言。
一直到店里的客人?都走了,她叫他一声:“喂,你过来吧。”
他站起来,在椅子?上?坐好。
理发的姑娘拿起剪刀,在他的发梢上?修了修,落下一点点微不可?见的碎发。
理发店里很安静,外面七彩光滚动的光在镜子?里一闪一闪,照着他脸上?的伤。
她小心地不碰到他的伤,慢慢地给他理好头发,他放下钱,离开了。
夜里她关了店回家,她住的地方是哥哥改的出租房,她住了一间很小的。
买完晚饭,她瞧见一条狭窄的巷子?有人?在打架。
是一群混混在打一个男人?,她没敢多看,匆匆走过,却?无意?间看见了那个客人?。
他在一群混混中间,手上?握着棍子?,狠狠向躺在地上?的人?砸下去,她听明白了,那些人?在追债。
她看到了那个被打的人?,她认识,是附近住着的一个吸毒的渣滓,把家里的东西都卖掉了,妻子?孩子?每天过得很惨,几?乎没有生路。
她恨极了这种人?,站在巷尾向那里张望。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她。
她早就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但他不知道这件事,立刻偏过头,怕她看到他的脸。
从那天开始,他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去过她的店。
……
叶满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他们此生过半了,可?仍像年轻人?谈恋爱那样,爱脸红、有活力。
刀疤脸闷着头喝水,叶满忍耐不住好奇,鼓起勇气问:“为?什么、做那种工作?”
他淡淡说:“我是孤儿。”
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