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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她一个没收住,差点破了音。

裴寂也差点被她喊懵,眨了眨眼,“嗯?”

“我没那么疼,我们点鸳鸯锅就行,到时候我下在清汤那边。”

裴寂脑袋微侧,一瞬不停地看着她,社交距离在他们紧挨坐下的那一刻已经被打破,现在算得上近在咫尺。

他呼出的气息像条游鱼,涌进她呼吸道,灵活地在她四肢百骸里游走。

她稍稍屏住了呼吸,很努力才摁住自己想要后撤的冲动,忽而听见他说:“那你就真的只能下在清汤锅底那边哦。”

半妥协的口吻,搭配哄小孩的语气,听得她面红耳赤,一面又在想,他为什么要用这种话腔跟她说话。

是随口一说吗?

这时隔壁一女生气愤地拍着她男朋友责骂道:“你看看别人家的男朋友,再看看你!”

林枕溪在心里“啊”了声,突然响起的叫号声让她错过开口解释的时间,她把票给服务员,对方领着他们进了靠窗一位置。

点完餐后,裴寂倒了杯清水,问林枕溪要来筷子,连同自己那双和另两双公筷一起插到水里,搅动了会,还回去。

锅底完全烧开需要几分钟,沉默让这段时间更加难捱。

林枕溪想开口,发现自己找不到话题。

不过这也正常。

她从来不是个健谈的人,只有在熟稔的朋友面前,才能做到自然地接下话题,偶然蹦出几句逗得他们捧腹大笑的金句或冷笑话,或者是在病人和家属面前,运用专业知识娓娓道来。

裴寂是特例,既算不上她的朋友,这一刻也不是她的病人家属,他在她人生中充当的角色、所处的地界一直都非常微妙——

只是她高一时阴差阳错之下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的同桌,也是高二后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可讽刺的是,她偏偏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包括他喜欢的歌,向往的车队,最想见到的极地风光。

这些她都能和他聊,但又都没法聊,唯恐自己一开口,就会暴露曾经的少女情怀,招致他“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喜好”的类似怀疑。

实在没话说,就只能把注意力投射到他今天的穿着打扮上。

脱下外套后,他挺阔的肩膀和被贴身薄针织勾勒出的流畅背肌无处遁形,皮带勒出完美的倒三角身材。

“你平时有在锻炼吗?”她问。

裴寂正在回消息,反应迟钝了两秒,放下手机的同时,嗯一声,“习惯了,平时不练器械,就去跑步,总之不会让自己闲停下来。”

方程式赛车需要很高的耐力和体力要求,林枕溪猜测他这样的习惯是从他正式开始比赛后养成的。

她思绪发散些,不受控地呢喃出声:“你为什么不继续——”

赛车了?是因为那场事故吗?

意识到自己准备问的问题有多没边界感后,话音戛然而止。

裴寂追问:“什么?”

林枕溪只能睁眼说瞎话,“你为什么不继续回消息了?”

“娄望发来的,不重要,回一条就够了。”

林枕溪被他嫌弃的口吻逗笑,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裴寂盯住她被灯光浸润的双眸看了会,用比她自然许多的语气打开话题,“我听娄望说,你大学在燕大念的,厉害。”

林枕溪习惯性谦虚,“高考发挥得比较好,如愿考进了医学院。”

“什么专业?”

“临床医学,5+3一体化,”林枕溪顿了顿,“不过我还辅修了心理学。”

裴寂嗯了声,尾调有轻微上扬。

“那会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很好的外科医生,但又觉得光有专业知识、做手术的能力远远不够,医身和医心相辅相成,才能更好治病救人。”

没有人听到这番话,还能无动于衷,裴寂重新抬眸看她,瞳仁里流转着不易觉察的笑意,想起偶然间从护士那儿听到的话,又问:“你过去是在市一实习的?”

在他看来,这个问题并未触犯到对方隐私,然而不知道是她没听见,还是有意避开了这个问题,在实习两个字蹦出口后,他就看见对面的人拿起手机,在屏幕上敲敲点点,几秒后视线才挪开,抬头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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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摇头说没什么。

红油的鲜香味把林枕溪胃口吊了出来,她望眼欲穿,好几次都没忍住伸出筷子,故作自然地夹起一片牛肉。

只是还没来得及涮进红油锅里,余光先捕捉到裴寂似笑非笑的眸,手肘立刻往左侧平移了几公分,一面不忘给自己缓解被抓包的尴尬:“这里的菌菇汤挺鲜的。”

“红油汤也不错。”

“……”

知道她没法吃,还故意这么说,他对别人也这么坏的吗?

那顿饭对林枕溪来说,还有一个挑战,就是她总忘记用公筷下食材。

裴寂观察到了,“你是不是不习惯用公筷?”

林枕溪实话实说:“我和朋友们出去吃火锅,没用过公筷。”

她和丁倩雯、沈露西三人的关系早就好到可以毫不见外地共舔一个冰淇淋,吃火锅别说不用公筷,还经常用自己筷子互相投食进对方嘴里,一点都不讲究。

裴寂:“你怎么顺手就怎么来,我也没那么讲究。”

林枕溪没看出他脸上有分毫勉强,点头应了声“好”,但说的话和做的事截然不同,还是小心翼翼地在公筷和自己筷子间来回切换。

差不多三次后,有服务员来收空盘,裴寂不着痕迹地将两双公筷放到需要回收的餐盘里,林枕溪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阻止。

她愣愣眨眼,脑子里跳出一句可以用来美化他这一行为的解释:

要是你不敢孤身放纵,那就允许我来当你的共犯。

吃到一半时,裴寂微信响了声,他扫一眼没回消息,起身说:“我去打通电话,你慢慢吃。”

林枕溪刚点头,他又说:“林医生应该不至于等我一走,就偷偷把料下到红油锅里偷吃吧。”

他还直挺挺地站着,但林枕溪总觉得他躯壳里的灵魂已经半弓下腰,朝她的脸逼近,带点微妙的压迫感。

林枕溪眸光一闪,底气不足地保证道:“当然不会。”

裴寂看破不戳破地笑了声。

他故意在外面磨蹭了会,十五分钟后才回到座位,坐在他对面的女生缓慢抬起眼皮,眼睛圆溜溜的,强装镇定地看他,露出一种很容易让人心软的神态。

像在说:我有乖乖听你的话。

裴寂闷声笑,嘴角还沾辣椒油呢,骗人也不知道毁尸灭迹,一看就不是惯犯。

他拖腔带调地问:“林医生桌边怎么滴了几滴红油?”

林枕溪心一跳,暗暗吸了口气,“刚才服务员来过,加了水,烧得太旺,红油自己溅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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