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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缓了声?音,仰起眼眸。

“恳请父亲信任女儿。”

不知是哪几个字触动了宋从昭,他以退为进的态度慢慢敛去,神情中溢出?了浅淡的笑。

年?轻人,言语里难免有些笃信无惧的味道。亦该如此。

宋从昭郑重地?点了头:“千万小心。”

到了行宫,明月已经升了,御驾停驻,军列和官员车马纵横织于?道上,窗幕下?的流苏在夜风里徐徐打着转。

臣子官眷们在行宫外落营。

一顶顶帐篷仿佛延绵的灯纱,蒙蒙的光亮透出?来,包裹着或高?或低的人语。

远处林叶晃动,一拢青衣穿过大半个营帐,来到孙思仁帐中,她报着急信:“大人,宋知柔孤身离营,往西北方向去了!”

“此刻?”孙思仁一双掩在皱纹下?的眼睛,忽如狼隼似的,盯住了来报信的女子。

她一见宋知柔有所动作?便回来禀他了,如实复道:“她一个人骑马走的,我离开时,未见有谁相随。”

“孤身夜行?胆子不小啊。”孙思仁意味深长地?咂了咂嘴皮,倏笑一声?,道,“传我令,叫他们照规矩办,人死了,再?来回话。”

帐帘翻动,一只粗糙的手先入帐中,随即肩身可见,长淮大步走向魏元瞻。

“爷,方才宋府的人将这信交给我,说是四姑娘写与您的。”

第129章 拂云间(十九) 知柔觉得他稚拙,心思……

这几?日, 知柔不曾找过魏元瞻,他也默契地没去见她,只在人群中无意识地搜寻她的身影。

同处一地, 却连着三日未说?上话,倏然一封信至,魏元瞻黑眸里闪动着微笑, 立即起身走向长淮。

取信展阅后, 他眼角的笑意逐渐暗淡,脸色严肃了。

长淮见状, 近前半步:“爷, 四姑娘在信中说?什么了?”

帐内好似一口枯井,未起半分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魏元瞻攥信的手垂落, 忽然低嗤一声:“骗子。”

长淮听了动一动眉毛。

骗子?四姑娘吗?他不露声色地觑向魏元瞻,没有接话。

须臾兰晔进来,说?是姑娘那里着人回?复,主子猜测不虚。

此前,魏元瞻将他从武垚那得来的锦囊交给魏鸣瑛,托她查验此物是否出自皇庭。若是, 内廷之人在他营中安插耳目,陛下不闻不问, 是昏聩无觉,还?是知情默许?

天子年事渐高?,治下愈趋柔仁,却不见得闭目塞听到允内帷染指军地。

陛下为何如?此?

魏元瞻百思不得其解,朝帐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站定——

皇后早就疑心知柔的身世, 如?今看来,是将眼线布到了他身边,滴水不漏。而陛下任由中宫此举,证明她所为本就合乎圣心。

那时,知柔还?不曾面圣。

尚未亲见其人,便已疑其身,今若再闻她赴廑阳凌氏……

魏元瞻眉头敛得更紧,沉默寡言地立在面前,那双向来浓烈的双眸逐寸幽暗了,散出些?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长淮见他面容,伸手拉拉兰晔,带他出去等。

果然这一晚,魏元瞻没再唤他们。

官道边白茅丛生?,月光盈盈闪闪地挂在草叶上,随夜风微微拂动。忽然,雨点?般的马蹄声由远驰来,待越发近了,草叶被猛地压折,两息又弹起,摇晃不休。

一骑飞踏而过,骑者束男儿髻,身形利落,正是知柔。

她来到林间停下,翻身下马,从鞍边翻出一块豆饼,马儿嚼食的声音在墨色中格外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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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柔顾了圈周围,细辨山势,应与约定之处无差。她系好马后,掀掀袍摆,背欹树干坐下来。

天色早就一片乌青,知柔没有生?火,指腹蹭到腰间短刀,便将其掣下,百无聊赖地耍了一会儿,刀花在指间翻飞,不知不觉竟回?忆起了半年前的夜晚……

“他们都喝醉了。”恩和将草地上的知柔拉起来,“走,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篝火堆里蹦跳着火星,玉盘高?挂,欢闹声在夜晚像是可以?一簇一簇撕开来,散得到处都是。

知柔猝不及防被他拽起,很有些?狼狈,站稳后去掰他的手,扯扯袖子,说?:“我不想去。”

恩和顺势松开她,摇曳的火光投射在他脸上,眉弓微抬:“东西在苏都帐中,真?不想去?”

仿佛苏都对她来说?是什么诱饵,知柔觉得他稚拙,可心思的确被撬动了。

瞧她面上犹豫,就知道此言见效,恩和嘴角微剔,脖颈上挂的饰物衬得他更加漂亮,又来捉她手腕:“走了!”

苏都的毡帐离汗帐不过五里,大伙儿都在集会上载歌载舞,没有人注意突然离开的二人。

到了帐外,恩和用匕首划开毡布,先把知柔推进帐中,自己随即跟上。

丝丝缕缕的血腥味飘在空中,知柔甫一入内便嗅到了,没有再动。

恩和睇她一眼,视线自然地投向中心,即见苏都闭目卧在矮床上,旁边零散着一堆瓷瓶,帐门封死了,独亮一支将残的灯烛。

知柔不清楚自己为何要来,看苏都在这,心底本能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眉头拢到一起。

恩和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侧首望她:“不行?”

嗓子压得低,他略微笑着,浓眉下一双平静的眸子,看上去直如?迤逗。

长年累月,知柔受他挑衅已多,虽总忍不住应他,这次却按捺了,转背要走。

恩和用寻常的声调,平述了一句:“他快死了。”

知柔一怔,止住了步子。

恩和原本也不确定,但?是观他情状,他果然受了伤。

受伤饮酒,大忌。

方才大帐前,父汗频频给他灌酒,看来昨夜潜入王帐、没能捉拿到的刺客,多半就是苏都了。

恩和注视了他一会儿,说?不上什么滋味,仿佛想起北璃与燕朝未联姻时,他们在伯颜帐后摔跤,轮到训问,谁也不开声。

这是他可以名正言顺处置苏都,最好的机会。

他行刺在前,眼下酒引伤势,卧病帷中。此机若失,下一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可父汗明明能携人来此,为何迄今未动?

恩和沉吟半晌,正要对知柔说?什么,冷不防看她迈开筒靴,径直朝矮床去了。

恩和眉毛挑起来,凝视着她。

昨夜王庭闹了不小的动静,消息虽被封锁,知柔却有所耳闻。恩和想将苏都交给可汗,她不会阻止,但?阿娘的玉玦还?在他身上。

知柔走路无声,帐中一时静悄悄的,火苗晃动,照得苏都的脸倏暗倏明。他平静地躺在氆氇下,呼吸浅而缓慢,她顿了顿。

适才俯身,他一把抓住她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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