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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日夜兼程,风驰电掣。

他几乎不敢想,她那么单薄的身子,带着病弱的母亲,如何在冰天雪地的深山熬过去……

近千里的行程,马车最快也要十天半月,晏雪摧一路疾行,不眠不休,每到驿站便换一匹快马,终于在三日后抵达长清。

山路蜿蜒,曲折难行,众人兵分几路寻找,终在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之处,遥遥望见那宣王妃口中的破败庙宇。

晏雪摧当即策马疾驰,直奔破庙而来。

行至庙外,推门而入时,双手几乎止不住颤抖,可进门却发现,四下寂静无声,竟早已人去楼空。

晏雪摧双眸骤然充血,额头青筋直突,毁天灭地的躁怒几乎要将这破庙焚毁殆尽。

他竭力平复下心绪,目光掠过庙内用剩的柴火,木棍支起的锅架,窗缝中填满的碎布,收拾干净的板床,确定此处不久前的确有人居住过的痕迹,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她还活着便好……

程淮小心翼翼上前:“许是雪融化后,娘娘下山去了。”

晏雪摧复又催马下山,也难怪她们会被困在山上,哪怕是距离最近的村镇,也是一段迂回曲折的山路。

来到山下村镇,他命人一家家地搜查池萤的下落,果真有了线索。

据镇上饭馆的掌柜称,前阵子的确有一对面生的母女随猎户下山,在镇上采买干粮,又雇人驾马车,早在上个月就离开了。

晏雪催紧攥缰绳的指腹渗出了血,喉咙艰涩地滚动着,哑声下令:“沿路搜问,确定她们去向何处,南直隶

继续加大搜寻力度,严查近日入城的母女。”

暗卫当即领命。

南直隶早在数日前便得了消息,确定正是皇帝要寻的母女,本已派人去信京城,没曾想竟听闻陛下亲自南下寻人,搜查的官兵干脆按兵不动,只着人暗中盯守,不敢再有任何差池。

晏雪摧闻讯,已顾不得休整,当即快马加鞭启程前往江南。

那厢池萤靠猎户的救济撑过了寒冬,等山中雪化,薛姨娘风寒好转,她们便也不再耽搁,下山采买了足够的干粮,打算继续上路。

山中与世隔绝,直至镇上她才听说永成帝驾崩,新帝已于岁末继位,可问及皇帝名号,百姓却纷纷摇头。

山野之间远离朝堂纷争,众人只从里长口中,得知新皇登基,蠲免赋税,如今年号靖安,并不知是哪位王爷登基。

池萤心下不由得忐忑起来。

她知道几位皇子一直以来明争暗斗,殿下双目失明,不知这新帝可会对殿下不利。

直到去镇上看到张贴的皇榜,问过路的乡绅,对方说是昭王登基,她几乎不敢相信,后来在镇上雇了一名走南闯北、跑过商队的镖师,护送她们前往江南,这镖师在州县都有认识的衙役,也说是昭王登基。

衙役总不会胡言乱语,果真是殿下做了皇帝!

池萤简直按捺不住内心的欢喜,殿下能登基为帝,想必眼疾已经痊愈了,才能在夺嫡之争中安安稳稳地走上权力巅峰。

可欢喜之余,心里又藏不住悲伤。

她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

庙堂山野,相隔千里,他站在那万人之上的鼎峰,受万人朝拜,而她身如蜉蝣,渺小得像一叶浮萍。

池颖月会是顺理成章的皇后,而她与他,云泥之别,此生再难相见了。

……

池萤听从镖师的经验,用从香琴那里学来的梳妆术,将脸化丑化黑,叫人瞧不出原本的容貌,路上也更加安全。

二月底,母女俩总算抵达江南。

池萤咬咬牙,花一半的存银在苏州府买下一处小院,院子不大,但胜在清新雅致,母女俩住绰绰有余。

池萤花了几日功夫,将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桌椅床榻都是先前东家留下的

,池萤裁了新的布料做床褥,又给薛姨娘裁了两身春衣,买了花和菜种,园圃两边,一面种花,一面种菜。

日光熙和,满园春色,廊下置一藤椅,两人坐在摇椅上晒太阳,数月来山中的困苦、路途奔波的艰辛,都在春光摇曳间慢慢地散去了。

至于生计,她并不担心。

她能做点心和刺绣,可以先试着摆摊,若生意好攒些钱,就自己开个铺子。

苏作闻名天下,她也能找绣娘再学些刺绣的技法,有一技傍身,总归是吃穿不愁了。

只是夜深人静时,还是会想起那个人。

终究做过大半载夫妻,有过那么多亲密温存的时刻,爱意在血肉中生根,哪里是那么好剥离的呢。

她也不想忘记他,就这么藏在心中小小的角落,夜半无人时偷偷地想他,想他含笑的眉眼,温暖的怀抱,缱绻的亲吻,还有那一声声亲密的“阿萤”……就当他唤的是“阿萤”吧,横竖唤的是她这个人。

窗外忽然起了风,春雨淅淅沥沥地落下。

池萤枕着雨声,倏忽想起院子里还晾着笋干,她赶忙披衣起身,冒雨跑出去收拾。

黑夜似乎格外的沉,她仿佛出现了幻听,那雨中似乎夹杂着异响,风声,马蹄声,似还有兵器的摩擦声,仿佛近在门前,又像隔着很远。

池萤心口忽如其来地一阵窒闷,仿佛被什么沉沉地压着喘不过气。

她迟疑地走向院门,轻轻拉开门栓。

木门打开的瞬间,呼吸几乎猛然一滞。

门外旷地上,一列兵马潮水般黑压压地肃立,为首之人一身玄袍,面容隐在潇潇夜雨之中,周身气息阴沉如墨。

池萤微微抬起头,隔着漆凉雨幕,直至看到那张久违的面容,心口骤然一紧,眼眶也慢慢涌上酸涩的热意。

是他,竟然是他……

她在做梦么?

她僵立未动,怔怔望着眼前人,水雾迷蒙了视线,一切虚幻得像个镜花水月的梦。

晏雪摧策马疾驰十余日,几乎不眠不休,此刻抵达她所在的小院,一瞬间无数情绪在心底肆意地交织蔓延。

怕推门而入又是一场空,直听到里头有了动静,又怕那人不是她,失而复得的

狂喜, 夹杂着奔涌而出的恨怒, 狠狠攫住他的心脏。

他恨她离自己而去,让他这半年煎熬至此!又恨她随手将旁人扔给他,以为他瞎了眼,便可随意糊弄,便人人皆可吗!

可他更恨自己,没有早早说清,彼此错过整整半年,没有早日寻到她,让她在那荒寒之地险些丢了性命……

此刻见到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千言万语堵塞心头,不知从何开口。

众人互递眼色,主动退至巷尾。

晏雪摧一步步踏入门内,池萤颤动着眼睫,雨水打湿眼眶,她攥紧手指,下意识地后退,直至无处可逃,只能迎上他的视线。

真的是他。

是她心心念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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