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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了,原以为这孩子纵使不像五郎,也会像那妾室,不曾想相貌如此奇异。”
郭希林几乎是立刻抬头去看那发声之人,正是先前在门口为难他夫妇二人的他的从兄郭淮。
他知道此事可能不会顺利,其实也做好了郭淮会为难的心理准备——毕竟他夫妇二人对外宣称有了个亲儿,那几乎是给了一直以来想让他收养他家次子的郭淮致命一击,他又如何能容许事情如此顺利呢?
但这话不能不解释。
事实上,郭淮这样说话,并没有不认拓跋焘的意思,只是这等质疑,拓跋焘是无法自证的,他的确并不像郭希林与陈氏,但郭希林不能任由这等言辞在他人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
郭希林组织了一下语言,正准备开口,说他在外飘零甚久,若不健壮坚毅些,如何能寻回来,身边的拓跋焘却忽然出声了。
“不修得荡魔相,如何能镇住恶鬼。”
郭希林脑子一懵,低头看向拓跋焘——他脸色倒是变也没变一下,回答郭淮,也并没有半点怒火。但他直直注视着郭淮,所有人都能意识得到,他这话就是对郭淮说的。
他不仅没有陷入自证陷阱,向他人解释自己这惹人生疑的相貌,反而毫不客气地暗示了郭淮是恶鬼,有意来为难他。
这倒是让在座的其他士族们露出了怪异的神情。
按理来说,长辈说话,他一个小辈没资格插嘴,但是他不仅插了,还用直截了当的话语回击了过去,同时不损自身的风度,这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孩子恐怕并不简单。
事实上,郭淮的问话的确太不给主家面子了,拓跋焘所暗指的才是正常人家的做派——毕竟添丁是喜事,谁也不想触了主家的霉头。
要不是郭淮也姓郭,这一句话问出来,许多士族都要对他退避三舍了。
郭淮的脸色也是一变,他立刻意识到了拓跋焘的暗讽。他心中恼怒,脸上立刻显出了不豫之色,“家长说话,你一小儿,如何插得嘴。”
拓跋焘笑了,他全然无视了郭希林欲言又止想要阻拦他的模样,向着郭淮一拱手,道:“让世伯见笑了,小子只是觉得,区区小事,何敢劳烦阿父解释。”
他神色淡然,看起来像是不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一般,郭淮听着那声世伯,只觉得异常刺耳,他冷笑道:“你年纪尚小,怎可擅言神怪之事,天地之大,你一介孩童,哪里知道谁是鬼,谁是人。”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士族们都纷纷皱起了眉,各自心想这郭淮实在是口无遮拦,一下子又要把他们这些看戏的牵连进去了,若真被拓跋焘当成了鬼,那岂不是被迫得罪人?他们一方面调低了对郭淮的评价,一边却又等着这小孩子的回答,看看他会不会掉进陷阱里。
拓跋焘却歪了歪头,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世伯觉得我傻,分不清吗?”
“你!……”郭淮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番针对统统落在了空处,这孩子心机真是极重,把他的一番话连消带打,消弭无形。
郭淮余光私下扫视了一圈,只见不少士族眼中露出了兴致盎然的眼神,有些人还面露幸灾乐祸之意——那显然不是针对这孩子,而是针对他——他心里就气得只想甩袖离开。
但他还是勉强忍耐住了,努力作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这与傻不傻无关。鬼有人相,成年人都难以分辨善恶,你这么小,会被迷惑才是寻常。”
拓跋焘却哈哈笑了起来。他摇头道:“我敬天地,拜祖宗,立身既正,是鬼是人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该是要害我的人提心吊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倒是要谢过世伯关心了。”
郭淮只道他是故意的,当即气笑了,他冷声道:“但愿你日后真是个什么真君才好,小小年纪,不知神鬼厉害,话说得那么满,当心祸从口出。”
这话已是说得极为不客气,与会的众人都听得直皱眉,拓跋焘却不以为意,只是笑道:“我骂鬼怪,乃是理所当然,他们就是该骂,世伯觉得不妥?”
这话毫无疑问是在暗示他骂的就是郭淮,却是一个字都没有直说,郭淮气得几乎要昏过去,他伸手指着拓跋焘,身体如筛糠般抖着,半晌说不出话,还是他身边的另一位郭姓族人郭秉起身过来按住他,连声劝他息怒,他才勉强放下了手。
席中有人大笑道:“说得好!”
“瑰檀先生之子,倒是不同凡响。”
这孩子说话倒是有趣,既有浩然正气,光明坦荡,也能正面回击攻击他的人,不落俗套,这般人物,大家自然都是欣赏得来的,晋朝虽然崇尚含蓄,但若是风骨刚毅,自然也能博得众人喜欢。
话又说话来,拓跋焘的长相倒的确十分讨喜,在坐的士族们见他如此洒脱,多少也就有了几分好感。
费氏的来客笑道:“你家有添丁之喜,这孩子还生得如此健壮,实是好事。”
李家人与孟家人对视一眼,转头望着郭希林笑道:“贵家小郎能找上门来,殊为不易。如此长途跋涉,仍能认祖归宗,想来性情坚毅,将来定能帮扶兄长。”
见到赴宴的众人都开始附和,郭希林原本沉重的心情也释怀了不少,他本来以为这孩子个性耿直,对这种腌臜伎俩不屑辩解,没想到他竟能处理得这么精妙。
说到底,他其实也想不到拓跋焘这样志向远大的孩子竟愿意花心思应对这种小事,但想来似乎又不意外,这孩子虽举止洒脱,但却愿意帮助程氏准备筵席,桩桩小事都不曾懈怠,如此这般足以见得他是个胆大心细之辈。
这样的孩子又何愁不讨人喜欢呢。
他扬声道:“佛狸这孩子就是太过活泼,总是说些胡话,三兄莫要和他计较。”又道:“佛狸,这是你的从父郭淮。”
拓跋焘看看郭希林,又看了看郭淮,笑道:“原来是从父,小子失礼了,从父可是不舒服?若是不适,还请入室内歇息片刻,莫要劳累为好。”
郭淮铁青着脸坐了下来,一言不发,郭希林看了看郭淮的样子,出面打圆场道:“好了,佛狸,你一介小儿,大人的话就不要插嘴了,且与你兄长退下吧。”
拓跋焘本就是来见识为难郭希林的亲戚来的,如今人见到了,也把他骂回去了,他也算兴尽了,因此虽然郭希林的遣退在他们的计划之外,他还是颔首听从了,昂首阔步便同郭蒙一并走出芍药园去了。
很快筵席散去,郭希林目送着客人们离开,回想着事情的发展,心里也有了几分的满意,郭淮走得很是狼狈,郭希林是个厚道人,也没有再去他眼前给他添堵,只是命仆从送了一番,据说郭淮上车的时候气得拿鞭子抽了牛一下。
郭希林一边想着,一边抬头,却在此时,他看见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