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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刘义隆也有些迷糊。

就在这时,窗户上响起了声音。

刘义隆还没完全入睡,他向来敏感,一下子就被惊醒了,他坐起身看向窗户,却见窗无声无息地开了,月华随着暗夜倾泻了一地,窗外站着个人。

刘义隆冷漠地想,果然。

拓跋焘根本不等他邀请,看了看左右无人,自顾自地就跳了进来。他大步来到刘义隆的榻前,见他起身坐正,他也挨着榻沿坐了下来。

“这么多日没见到你,实在是有些想你,我就来了。”他笑道。

刘义隆脸扭曲了一下,他这话说得,跟男女幽会一样,他到底会不会说话?

然后他自己就得出了结论:不会。让这个人学会好好说话就跟让他不要吃那么多一样。

刘义隆想打人。

“你等半天会死吗?”他忍不住质问道。

拓跋焘低声笑了,“不会!但是你要是收不到信,我担心你无聊,何不自己过来呢!”

他声音不大,并没有惊动外间的阿奚,刘义隆无力说他,只得起身,取过衣服穿好。拓跋焘趁着这个时间左右打量他的房间,见这房间还是几年前那半新不旧的样子,便暗自点了点头。

此人确实节俭。

“好了,”收拾好之后,刘义隆坐到了榻上,问道:“说说你有何贵干。”

拓跋焘露出了微笑,“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你带着你阿弟见了佐史,想来看看你是不是还好。”

刘义隆怔了怔,才捕捉到了他的意思——他是觉得他带阿弟见人这个行为,有托付要事的味道了。

虽然确实有这个意思,但刘义隆还是叹了口气,“那现在你看到了,我很好。”

拓跋焘支着下巴看他,“还有呢,我给你写这么多信,你怎么一封都不回我。”

刘义隆脸一木,想到他写的那些信,简直不想理他,他冷冷道:“这种信你写得很得意吗?”

“那可是我好不容易琢磨了用典的信啊!”

还不如不琢磨呢。刘义隆暗想。

“更何况,”拓跋焘笑道,“我也想听听你对徐羡之等人被任命的看法呢。”

这句话一出,刘义隆心骤然一冷,抬头看向拓跋焘,却见他目光灼灼,笑容殷殷。

他是故意的。刘义隆确信这一点。前面说的那些果然都是借口,他是来刺探他的,此人果然是一点都不曾被他这几个月的相处影响到,依然这么冷酷无情。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他生病时,他对他的关切。

那他那时的话究竟是不是真诚的呢?他也不知道,猛虎的撕咬可以是玩闹,也可以是捕猎,甚至这两者可以互相转换,但对他来说,重要的却不是分辨他的举动是危险还是真诚——有时它们甚至是无需区分的——重要的是这的的确确是猛虎。

心腹……他这简直是在心腹之间怀着一柄随时会刺向自己的利刃。但没有办法,这个人眼光毒辣,看出了真实的他,他无法求助于父亲,也不能放任此人去建康,也只剩自己可以去与此人周旋了。

他定了定神,淡然道:“父亲的任命自有道理,我不会置喙。”

“是不会,还是不敢?”拓跋焘笑着,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刘义隆的脸色冷了下来。

“你知道这是在刺探皇室秘辛吧。”

“那又如何?”拓跋焘悠然道。

“你真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拓跋焘看着他,却忽然笑了出来,“你可以不告诉我。”他说道,“但没有人会和你说这些事,只有我可以。”

刘义隆一时有些哽住。

从接到这个消息开始,他就意识到了他父亲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早在九月时就有的不好预感在此时得到了证实。

他其实看得出来父亲安排的问题,徐羡之沉稳,王弘干练,傅亮谨慎,谢晦佻达,这是不错的组合,但是属于太子的势力太过孱弱了,傅亮为人谨慎,但过于软弱,徐羡之大权在握,王弘又是墙头草,谢晦早就有过对刘义符和刘义真的不好的评价,往后太子亲政时必定会有权力交接的问题。

他理解父亲,他兄长为人轻浮,刘裕是想给他的兄长找一个能拉住他的人,才选了谢晦,但是徐羡之才是那个权力最大的人,看到谢晦和刘义符争执,刘义符在他面前的帝王权威就什么也不剩了,这样的徐羡之会做什么就不好说了。

父亲想效仿的是汉武,但……汉武之后不过一朝,霍光与上官仪等人便自相残杀至只剩一人,最后被霍光废立皇帝,何况父亲这样的安排,看似是效仿,实际上反而有点搞砸了。

他们只是忠于父亲,父亲若是不在了,会演变至何等局面,他刘义隆也不知道。

若是换他来,他会安排一名如嵇绍般对太子忠直的人与徐羡之相互制衡,再安排忠于太子的文臣和武将,以保驾护航,以刘义符的能力,这才是妥当的。

但这些惶恐和忧惧,他没有一个人可以叙说。

他不想在拓跋焘面前表现出这些软弱,这个人是个投机者,若是被他看出了国家大势,那他会做什么真的不好说,但他却是第一个这样问他的人。连王华和王昙首都不曾如此。

“说吧,你好像很担心的样子。”拓跋焘察言观色,又一次开了口。

刘义隆收敛了容色,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确实没办法在这个人的敏锐直觉前隐瞒,但他可以有选择地说,这样反而能迷惑此人。他淡淡道:“我父亲的身体快要不行了。”

“然后呢?”

“这样的安排可能会有点问题。支持太子殿下亲政的势力太少了。”

拓跋焘嘿然一笑,道:“但你那个兄长,你应该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若没有这些顾命大臣拉着他,他会怎么样,可不好说。”

刘义隆摇了摇头,道:“兄长为人鲁直,但用心是好的,若有忠臣相佐,也未必会差到哪里去,但是国家的至尊若是权位不稳,会酿成大祸,这期间的政令荒废,又有谁能顾及呢。”

拓跋焘撑着下巴看着他,悠悠地想着,他还真是聪明得让人有点想杀了他。

如果他是那几个权臣,他就绝不会在废立了皇帝之后,迎这个人来做皇帝。一群凡人,有眼无珠……不,也挺有眼光的,让这个人当上了皇帝,怎么能说是没有眼光呢。

拓跋焘哈哈大笑了起来,惹得刘义隆脸色都变了,“你小声点,阿奚在外面!”

“你放心,早在进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先处理好他了。”

刘义隆瞪着他,拓跋焘一派悠然,片刻后刘义隆问道:“你在笑什么?”

“倒也没有笑谁,”拓跋焘慢慢说道,“只是,我在想你会怎么办。”

“哦?”

“现在的你,又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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