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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血味和腥气弥漫在四周,稳婆们看到闯进来的刘义隆有些讶然,但很快又保持了沉默——已经生完了,让他进来也没什么。抱孩子的稳婆笑着上前,刘义隆却全然看不见她似的,直接冲到了榻前。
袁齐妫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冷汗一颗颗地滑落。
刘义隆飞快地跪坐到她的榻前,伸手握住她在被子外的手,轻声喊:“阿袁?你还好吗?”
没有声音响起。
侍女连忙赶过来,低声道:“殿下,王妃平安。”
刘义隆焦躁不已,他又开口问道:“阿袁——”
“别吵,我很累!”
刘义隆一怔,侍女们也都是一怔。
这是袁齐妫第一次对刘义隆发脾气。
半晌的静默之中,侍女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刘义隆身上,有人暗暗捏了一把汗——这不是惹殿下生气吗?
但没人想到,刘义隆竟然低低笑了起来。
他越笑越大声,竟有些畅快在里面,侍女们正想着,殿下莫不是疯魔了,却忽然听刘义隆说道:“太好了,阿袁,你终于愿意这样说我了!”
袁齐妫没有说话,没有睁眼。
刘义隆却也不再打扰她,他松开了袁齐妫的手,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起身,来到孩子面前。
他的女儿正小声地啼哭着,粉色的脸像猴子一样丑巴巴地皱着。
抱着孩子的稳婆见刘义隆的目光凝在了孩子身上,便笑道:“殿下可要抱一抱女郎?”
事实上,这么说是非常逾矩的,贵族人家,男主人都不会做这等下等人才做的事,但稳婆见刘义隆如此关心王妃和孩子,便斗胆提了出来。
刘义隆果然没有斥责,只是问道:“该怎么抱?她会不会不舒服?”
稳婆便说了一下抱孩子的诀窍,刘义隆听了,点了点头,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接过来。
他力气小,又是久病之人,肢体有些僵硬,没抱片刻,孩子便大哭了起来,刘义隆不敢再抱,赶紧把孩子还了回去,目光却怎么也不能从她身上离开。
侍者立刻上前,问道:“殿下,您尚未给女郎起名。”
刘义隆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有这样一回事,他立时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冷静了下来,开始飞快在脑海中检索起他读过的书。
“屈子诗云,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又有众女嫉余之娥眉,便叫英娥吧。”
侍女们都欢然笑了起来,刘义隆低头看着孩子。
真丑。他心想,但这是他女儿。
等她长大了,他要把最好的东西带给她,他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刘义隆没有注意到,躺在榻上的袁齐妫睁开了眼睛,默默地看着他,目光复杂难言。
?
自这之后,刘义隆几乎每天都要去看袁齐妫和女儿刘英娥,奇异的是,袁齐妫的态度再也不似之前冷淡,刘义隆和她说话,说女儿,说群臣的恭贺,她竟也会回两句。
她出身不高,其实懂得的并不比那些高门贵女,她也不知道这些臣子的恭贺哪些是真情哪些是假意,但是每当看到她终于露出来的柔和的笑,刘义隆都觉得心被涨得满满的。
自五岁时养父过世之后,他终于又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他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她们。
这一日刘义隆依旧陪她说了很久的话,到了辰正的时候,袁齐妫道:“殿下且去看书吧,你的学业重要,王司马他们若是要找你,找不到人,可要怪罪我了。”
刘义隆无奈道:“我与你说话,他们有什么立场怪罪!”
袁齐妫露出微微的笑意,根据这几日的谈话,刘义隆一看就知道她是在挤兑自己,他有些窘然,但到底时间已是不早,他还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吩咐左右照顾好王妃,便回了书房。
抵达的时候,他看见一个不速之客——拓跋焘消失了整整五天,终于出现了。
刘义隆见他百无聊赖地等在门口,听见他的脚步声,目光便灼灼望了过来。刘义隆脚步顿了顿,也不躲避,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拓跋焘笑着站直了身体,“流民之事,已经有了结果了。”
刘义隆点了点头,道:“进去说。”
两人当即进了房间,刘义隆遣退了阿奚,拓跋焘没经他的示意便坐了下来,他看起来风尘仆仆,一边往下跪坐,衣服上一边还在掉灰。
“什么结果?”
拓跋焘道:“自秦雍而来的流户大量涌入梁雍二州。”
刘义隆眯起了眼睛,心中有了些猜测,“你该不会自己去看了吧?”
拓跋焘咧嘴一笑,“我没有走太远,不过到了竟陵与周师和刘胡会合而已。”
怪不得这些天一直不见他的人影。
“你估算得出数量吗?”他又问道。
拓跋焘想了想,认真道:“竟陵附近的难民约有七八百人,据周师所说,襄阳附近的难民更多,有一两千人。”
刘义隆睁大了眼睛,“这说明梁州那边起码有两万人!”
拓跋焘点了点头,道:“如今天气虽转暖了,但夜晚仍然寒冷,这些难民常有冻死之虞。”
刘义隆有些坐不住了,“你可有禀告王司马?我这就去找他商量……”
“周师他们去见王司马了,我特意来告诉你这事。”毕竟他是无令离开,虽然也没有人会在乎他是否点卯,但总归不好太过嚣张,“你倒也不必如此着急,反正事已至此,总要解决的。”
刘义隆长长叹了一口气。自从有了女儿,他就觉得自己变得心软得一塌糊涂,实在是见不得人过得不好。
他没有说话,拓跋焘却看着他,眨了眨眼,笑了起来。
他从怀中摸出一只锦囊,握住刘义隆的手腕,递到他手心,然后松开了手。
刘义隆有些愕然,低头看着锦囊,又抬头看了看拓跋焘,“这是……”
“给你女儿的。”拓跋焘笑道。
刘义隆捏着锦囊,隐约摸出一个圆形的轮廓,他抬头看了拓跋焘一眼,见他满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当着他的面打开了锦囊。
锦囊中躺着一枚圆形炸珠的金五铢钱币,四角镶着水晶,上面有“长命富贵”四个字。
这倒是很适合也很妥帖,妥帖到不像他这个人能送的礼。
想起自己的女儿,他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我替小女先谢过你。”
拓跋焘毫不在意地大手一挥,“谢什么!这是心腹该做的!”
刘义隆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人真是演心腹演上瘾了,但一份心意,他倒也受用,脸上的笑容变得更轻快了。
拓跋焘盯着他,倒是觉得少见他这么开心。
“不过一个女儿而已,你怎么这么开心。”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