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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将军，大军已经抵达营前，末将请卸粮秣。”

拓跋焘看了看远处的扬尘，点了点头，道：“先将先锋军的粮草卸于旧营中，我的大军已经搬迁至新营，你们这几日住在旧营即可。”

这几日，宋军拆了一部分城南的营地，环绕着整个晋阳城和敌军大营，再次修筑了新营。十三万大军，毫无疑问已经可以将整个晋阳城围得水泄不通，拓跋焘趁势将部分粮草也转移到了新营中——粮草不能囤积一处，以免城中那位渔阳公烧营。

沈攸之当即领命而去，安排起了入住事宜。

这一安排，就安排到了三个时辰之后。这个时候，天已经近乎全黑，沈庆之却依然带着沈攸之来见了拓跋焘。

“末将沈庆之，见过郭将军、柳司马、薛将军。”

大帐里灯火通明，柳元景和薛安都都坐在下首，沈庆之同他们见礼，两人也并不大意，都起身回礼。拓跋焘则笑着颔首道：“早闻沈将军是练达之才，今日只花费了这么短的时间便安置好了六万大军，可见你的能耐。”

沈庆之微笑道：“这是末将该做的。”

事实上，他的年纪比在座的三人都大上一轮，职位却比他们都还低，实在有些称得上不走运，但如今能赶得上这一次北伐，沈庆之自己心中却也是庆幸的。

拓跋焘并不怠慢他，让他和沈攸之同时入座，道：“今日太晚了，没有宴席，明日且休整一番，我来给你们治筵。”

沈庆之道：“何敢劳烦将军。”

拓跋焘哈哈一笑，“应该如此的，若不然，说不定过两天你就又离开了呢。”

此言一出，柳元景和薛安都都会心地一笑，沈庆之也颇为惊讶，他顿了顿，问道：“将军打算让我再回去？”

拓跋焘撑着腮，问道：“若是让你回去，你会怎么办？”

沈庆之心中并不是没有怨气和失落的，他期待这次行军已久，实在没有想到拓跋焘可能会让他回去，他咬了咬牙，道：“末将可以问一问，这是为何吗？”

拓跋焘悠然道：“晋阳城下有我，前军后军有孝仁和休达，沈将军觉得，自己在哪里最合适呢？”

沈庆之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拓跋焘见状，大笑了起来。

“罢了，其实不是让你回去。”

他看了看薛安都和柳元景，道：“之所以这么问你，只是想看看你的决心，毕竟接下来，我要托付给你的事实是有些冒险。”

沈庆之一怔，骤然抬头看着拓跋焘。

后者慢条斯理地道：“沈将军，接下来你将去的地方不是壶关城，不是留守晋阳城下，而是北上雁门关，夺取平城。”

他的话语娓娓道来，沈庆之却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疑惑道：“将军，您的意思莫不是派我当斥候——”

然后他意识到了这句话的含义，蓦然睁大了眼睛。

“这……平城？！”

拓跋焘没有否认，笑着点了点头。

“沈将军，我打算派你和休达两人，率两万大军北上，攻克九原城、雁门关、平城等地，此事极为困难，但我想你能做得到。”

沈庆之不可思议地看着拓跋焘。

他并不是拓跋焘的嫡系，不似柳元景、宗悫、薛安都、刘康祖等人一般和他有交情，实在也不知道自己此番是否能得任用，因此这次前来，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可能要成为后军，留守某地了。但他没想到，等着他的竟是这样一个任务。

他并没有感到惊喜，他第一反应是该如何完成它。

“将军，这实在有些不可能。魏主五万大军在彼，我只有两万人——”

拓跋焘怡然道：“这你姑且放心，魏主定然会带人追击柔然人，他们的十二万大军就是靶子，替我们吸引火力，这个时候的两万人，是极易攻下平城的。”

沈庆之听拓跋焘这么一说，转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思路，“将军的意思是，不攻晋阳城，我们北上奇袭？”

拓跋焘笑着点了点头，道：“柔然人杀了汝阴公长孙道生，拓跋他为了八部大人的支持和局势的稳定，他必定要最大限度地追击柔然人，在这种情况下，平城及其以南必定空虚，他们以为渔阳公依旧可以坚持守住这里，但我们已经增兵，足以围困住他，在这种情况下，你们的粮道是安全的。”

即使是立功心切如沈庆之，也感到了不可思议，“将军这个打法……”

“你觉得不妥吗？”

“倒也没有，只是……”沈庆之叹了口气，“将军看起来对魏军了如指掌，我只是有些吃惊于此罢了。”

拓跋焘笑道：“我也在北地生活过一段时间，知道他们和柔然人的关系，才有这样一个推测。”

沈庆之心想，若是虚假的推测，那只怕他这支孤军要折在那边，但他心中却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忧虑。

他已经五十三岁了，他还有多少年好活呢？如今可能攻破平城这样一个天大的功劳从天而降，他一条老命，为了儿孙，为了自己心中的不平之气，他搏这一命又能如何呢？

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如今机会终于到了他的手上，他虽然不明白拓跋焘为什么要找他，而不任命他更为信重的柳元景，但这个时候，他意识到了自己若是推拒了，往后只怕就再也等不来那个一展才志的时刻了。

他是一个聪慧有见识的人，因此这个时刻，他毫不犹豫地道：“末将知道了，若是将军真的愿意将这重任交给我，我愿意接下。”

拓跋焘哈哈大笑道：“沈将军干脆，既然如此，那就说好了，你务必要在冬天到来之前攻克平城。”

沈庆之铿然道：“末将敢立军令状，若是不能成功，我也不必回来面见将军了。”

拓跋焘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倒也不必，我是相信你能做到的，你只需要照常去做就是了。”

沈庆之沉默片刻，道：“其实若是按照末将的行事，这样冒险的事，我一向是不接受的，遑论这样收益极大的事，不一定是我这样默默无闻的人能沾手的。”

拓跋焘好奇道：“那你为何接受了呢？”

沈庆之看了看薛安都，道：“因为末将在想将军为何要找末将。”

拓跋焘笑道：“依你所见，又是如何呢？”

沈庆之抬头看向拓跋焘，道：“将军想要一个敌方并不了解，亦敢于拼命的人，是吗？”

拓跋焘骤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沈弘先啊沈弘先，我知道我没有看错人，但你敢于问出这样的问题，倒让我心定了，你定然可以胜任此事。”

若是沈庆之不敢问他，只接受这个任命，拓跋焘会安排薛安都和柳元景一同前去，柳元景为主，沈庆之和薛安都为副，但沈庆之清楚地明白他要的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