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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甩了甩头，将这种烦躁之情甩开了去。

队伍休整了近两刻钟，在绝大多数人吃饱喝足之后，拓跋焘下令所有人上马，即刻往撒马尔罕回返。

士兵们虽然有些意外，但神使的命令是绝对的，他们也不会反抗，毕竟他们可不懂得大人物的战术规划。

于是在午后的第一个小时，队伍再次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自卡塔库尔干湖回撒马尔罕，骑兵全力奔跑也不过两个小时，抵达时天都未必会黑，因此拓跋焘估算着时间，决定前半段跑得快一些，后半段确认了没有事情再节省马力尽可能跑慢一些，因此队伍很快冲入了那密河谷。

这段河谷低伏在丘陵之中，并不宽阔。

冬日之时，河水上漂浮着薄薄的软冰，那是正午的的太阳晒化了河冰过后的产物，三万人的骑兵队伍踩着成片的禾草，迤逦向前，很快奔过了卡塔库尔干的小镇。

拓跋焘此时此刻已经成为领头的那一个，他一边驰骋，一边吩咐斥候尽可能快地去前方探路。身边的士兵不由得惊叹道：“不愧是神使，想得就是周到。”

其实拓跋焘此人和周到两字不能说是没有关联，只能说是丝毫没有关联。但这些最基本的事，出于之前的焦虑，他到底还是决定做好。

但过了一刻钟，都没有斥候回来。

拓跋焘在马背上微微皱起了眉头。

已经到了那密河谷最狭窄的一段了。

拓跋焘的视线左右打量起了四周的长草与丘陵，河水清澈潺湲，在初冬的阳光下波光粼粼，一滩小水洼正倒映着山的缝隙，枯树枝伫立在原野上，鸟巢在其间一动不动。

没有鸟。

这是拓跋焘的第一反应。太安静了，就好像只有天地在呼吸，风吹过的沙沙声，河水之间如魔魅般晃动的光影……

在拓跋焘的理智判断出这是怎么回事之前，他的身体先于理智，立刻控马减速，而后停了下来，然后他高声喊道：“停！”

这一刻，他意识到了他到底在焦虑什么。

嚈哒人乌泱泱地向前奔走了几息，才忙乱地开始勒停，山谷之间，一时间马嘶声不断。

士兵们奇怪地聚拢了过来，想问拓跋焘是什么情况，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号角声响起，一片箭雨从山岗上落向了队伍前方。

嚈哒士兵茫然之下，下意识地开始挡箭，但箭雨一波接着一波，他们挡箭之余，立刻惊慌了起来。

是柔然人，他们竟然在此设伏了！

一茬又一茬人头从山岗上冒出来，箭雨纷乱不停，山谷中的嚈哒人高喊着，“遇伏！遇伏！”整个队伍竟就此出现了一些骚乱。

拓跋焘到底是停晚了，在他观察到不对的时候，他已经接近了设伏点，而为了让队伍顺利停下来，其中近四分之一的队伍还是进入了设伏区域。

谁也不知道对面的指挥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山上的箭雨几乎是一刻未停，拓跋焘知道此时若退出去，难免会被对方的骑兵所截杀，因此这个时候，他几乎是毫不犹豫，转头对传令兵说了一句“跟着我过河！”

然后便率先拨转马头，向着河水的方向冲过去。

长草之中，河的对岸也隐隐有柔然人的身影冒了出来，他们隔得很远，见嚈哒人试图掉头冲往河对面，也稀稀拉拉放出了冷箭。

拓跋焘却知道不能追到对岸的山谷，否则上面定然也布满了伏兵，于是他当即在河滩边上开始整队——其实也并没有怎么整，只是高喊了一声，“所有人跟着我！”他便带头冲向了山谷裂隙中冲出来的柔然人骑兵。

箭雨开始变得有节奏起来，一波乱箭射向后方，一波精准射击射向前方，巧妙地避开了对己方骑兵的攻击。

这个熟悉的打法让拓跋焘一下子意识到了，只怕王慧龙本人就在战场之上。

他心中不由得哂笑，也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是哪里出了问题，这老王竟然识破了，并没有去攻城，反而过来想包圆了他，但不得不说，这竟然让拓跋焘松了一口气，因为若是王慧龙在此，那以吴提的本事，他是断然攻不下撒马尔罕的。

刘义隆安全了。

拓跋焘咧开嘴笑了出来，周围的士兵见他这样，一时间都有些茫然，不知道遇伏这种倒霉事，神使怎么还笑得出来，但是他这般轻松的姿态，倒也让他们精神一振——神使冲在最前面都没有怕，那他们怕什么？

嚈哒人的士气跌落竟就这么诡异地停止了。

两股骑兵相遇的时候，箭雨终于停了下来。对面看起来似乎并不想冲锋，见到嚈哒人气势如虹，他们竟然化整为零，避开了拓跋焘这个针尖。箭矢零零散散地落下来，拓跋焘大军过处，并没有杀伤多少柔然人，但是山谷的裂隙之上，又一波箭雨射了下来，这一次嚈哒人又是人仰马翻。

得想办法解决山上的伏兵。

不，不是解决伏兵，他必须得设法打出气势来。若不能如此，即使他带队直接从河滩离开设伏区域，也会被柔然大军纠缠，死伤必定惨重。

该怎么摆脱眼下不利的局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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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焘抬头打量了一下山谷，此时此刻，柔然人占据高地，只要他们想冲锋，就能立刻从上往下冲将过来，如此一来，冲击力必然大涨，但是因为他们没有完全进入埋伏圈，所以柔然人汇集过来还需要时间，他们才派出了小股骑兵骚扰。

这就是他的机会。

只要他能冲上山坡，截击还没有准备好的柔然人，这场埋伏战就会变成遭遇战，而临场发挥，王慧龙定然比不过他，只要他能创造出局部的优势，他就能摧枯拉朽。

这些想法几乎如同电闪一般，拓跋焘甚至没有仔细想，只是在听到了上方柔然人的呼喝声的那一瞬间就意识到了机会，因此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带着队朝坡道冲去了。

他的调整速度太快了，柔然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箭雨停歇了几息。

很快，咒骂声响起，箭雨再次铺天盖地而来，拓跋焘也不管身后的人死伤几何——反正他一个人都能破阵——直接向上逼到了柔然人二十丈的地方。

见他这般武勇，柔然人一时间大骇，竟纷纷开始退避。

在这个时候，号角声响起了，柔然人仓促地开始集合，竟在这个时候准备向下冲锋。

拓跋焘心中赞了一声不愧是王慧龙。这个时候下方的嚈哒人都还没有跟上他的节奏，虽说队伍并不混乱，但总归是脱节的，王慧龙选择这个时候冲锋，而且如此果断，说明他察觉到了这个弱点，更重要的是，他清醒地意识到了此时冲锋只是战况焦灼，不能扩大战果，但若是拘泥于等柔然人准备好，就只会被他拓跋焘一举击破，他对战局的把握度和他自己倒是不相上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