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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琉西亚的废城，走到中午的时候，就抵达了猎场。

起伏的丘陵下方，生满了干枯禾草的原野向着天边的河岸蔓延而去，远处的士兵们正在驱赶猎物，伊嗣俟见状，一咬牙，当先策马前驱，一边走一边喝道：“走，去猎一圈再说！”

这正是他父亲惯常的行为，狩猎的时候总是一马当先，伊嗣俟不想落于父亲之后，便模仿着记忆里的父亲，取下了弓箭，幅度极大地拉开，一箭射了出去。

他的运气实在不错，再加上对面的猎物被驱赶得格外紧密，一箭射出去，竟然中了一只狐狸。

贵族们跟在他身后，都是笑语晏晏，有人恭维他，也有人不甘人后地拉弓射箭，一时间猎物悲鸣不断，横冲直撞了起来。

伊嗣俟高声大笑道：“看这些混乱的东西，这不正是我们的乐土吗？今日谁若是猎到最出色的猎物，我将我腰间的金弯刀送给他！”

一名贵族笑道：“沙阿这两日倒是慷慨！”

伊嗣俟故作满不在意道：“这有什么？我还有许多的宝物，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你今日能猎到好的猎物！”

贵族立刻道：“我家的椰枣树遭了灾，生了病，沙阿若是好心，就将我家边上那些无主的田地赐给我吧！”

伊嗣俟顾不得那究竟是不是无主的田地，满脑子都是展现自己的慷慨，当即一口应下，“好，只要你表现得真的好！”

贵族精神一振，立刻引弓搭箭，开始射猎，一行人散开，在山野之间追逐起了猎物，伊嗣俟用余光看了一眼使臣的队伍，见到那两名嚈哒使臣看向他的位置，心中得意，也不再多留，呼哨一声策马往前，很快闯入了猎物堆中，他一边射猎，心中一边想着，也不知那勇士能猎到多少猎物，是不是有他多，但意识到自己是在被人看着的，他心中一下子精神百倍，这正是他展示自己的大好机会。

他在山间策马走了好一阵子，马背之后的猎物越来越多，等到回到营地的时候，跟随他的侍者的马背后都已经装满了他的猎物，伊嗣俟心中想着，这样多的猎物，那两人总能见识到他的厉害了吧，远远地却望见了火堆旁边，一圈人正围在那里，哗然惊叹着。

伊嗣俟心中奇怪，策马靠近了去看，透过人的缝隙，他竟看到里面围着两个人，人的身旁，地上躺着两只死狮。

围在一旁的人多是使臣，伊嗣俟勉强听懂了几句带着口音的巴列维语，内容却是，“勇士竟能打倒雄狮，竟还有两只，你是怎么做到的？”

伊嗣俟心中一下子有些不好的预感，他策马来到前方，侍卫在身后喊着让人群分开，不过片刻，一条道路被清理出来了，他终于得以进到里圈。

这下他看清了那是什么人。

是那两名嚈哒使者。

他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名勇士身上，对方满脸的满不在乎，口中说着蹩脚的巴列维语，“并不难，我只需要扭住他们的颈项，用刀去捅他们，就能战胜它们了。”

伊嗣俟的面庞变得铁青，他下了马，看了看那两只雄狮，又听见了旁人的惊叹声，“只怕今晚的猎物之最就是勇士了，沙阿定然会给你丰厚的赏赐！”

那人哈哈大笑了起来，道：“赏赐与否，这我可不在意，只是人人都说我的同伴是胆小鬼，但今日他面对死狮依旧泰然自若，可见并不是他胆小，只是一时惊讶，就被人视作了胆小而已。”

众人不由得哄笑了起来。倒也没有人去扫他的兴，口中说出的话语都只是祝福而已。

伊嗣俟只觉得自己的满载而归如今看起来像一个笑话，他脸色难看地向前走了几步，那人——拓跋焘听见脚步声看了过来，见到是他，还愣了一下，才笑了起来，“沙阿来了！那我可要讨赏了！”

伊嗣俟心中一时间翻江倒海，他不敢去看一旁站着的刘义隆的眼神，目光只是死死地落在死狮子身上，片刻后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这真的是你自己猎杀的？”

拓跋焘哈哈一笑，“我的同伴和几名使臣全程看到了，还能有假？沙阿不能是不想给我赏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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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嗣俟感觉脑子里嗡鸣了起来，他还没有想好自己该说什么，就听到了一声叹息。

他骤然抬头，看见了声音的主人——他正含笑看着身边的同伴，眼中星星点点尽是光辉，见他看过来，目光投了过来，笑意却是半点没有变化。

“好了，沙阿，他只是在开玩笑，若是真的要向您讨赏，他不会就这么说出来的，他猎来这两头狮子，本也是为了献给您的。”

伊嗣俟的脸色青红一片，不知过了多久，他涩然开口道：“我说了要给金弯刀，就一定会给，我不会食言。”

那人微微一怔，伊嗣俟却不说话，从腰间一把扯下了弯刀，丢到了拓跋焘面前，再也不看他，转头就向着人群之外走去了。

?

这个晚上，伊嗣俟没能睡一个好觉。他整夜整夜地梦到了自己过世的母亲，他梦见母亲含笑看着他，目光却倏忽间越过了他，望到了他的身后，他转身看过去，只看见那个战胜了他的人的背影，他陡然惊醒之际，却恍然察觉到，他以为的母亲的目光，是他记忆中火堆旁的那个人的双眼。

他又一次在那个人面前丢人现眼了，这让他的恼怒之中甚至带上了一丝羞耻，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在那个人面前出现。

不能这样下去，他必须想个办法，让对方认可他的武力，好明白他并不是那样一个需要别人解围的狼狈模样。

那个勇士可以猎狮。他心想，既然这样，那他也可以。

伊嗣俟咬了咬牙，就着昏暗的天光爬了起来。他等到了天明，哈万·伽赫时到来，才等来了醒过来开始干活的侍者，他们显然有些惊讶于国王这样早就醒了过来，但听到了国王的命令之后，他们更加惊讶了。

“沙阿，您要猎狮？”

伊嗣俟点了点头，“让卫队驱赶几头狮子过来，我的父亲曾经从两头狮子之中取来王冠，如今我正要效仿他，纵不是取王冠，我也可以猎狮。”

提及先王，所有的侍者都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露出了无奈之色。但凡是先王做过的事，国王都必定会以之为标榜，拼力去模仿，这是谁也劝不住的。

于是他们也没有多话，有人起身，转头就去吩咐卫队，伊嗣俟则在侍者们的服侍下洗漱吃饭，待到一壶蒲桃酒饮完，去找卫队的侍者也回来了，他神情凝重道：“沙阿，卫队那边说，之前好猎的狮子都已经驱赶过来了，被那嚈哒人猎走了，如今剩下的只有狮王。”

伊嗣俟精神一振，心想那不是正好吗，那人虽然猎了两头狮，但他若能猎到狮王，也能压他一头，他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