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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伊嗣俟的手,也跟着下了马。
伊嗣俟牵过了他的马缰,也系到了树上。
冬季的河水并不非常多,但河床十分宽阔,鹅卵石遍布在河滩上,岸边生长着芦苇和睡莲,枯败的莲叶旁,可以看见蜻蜓在飞来飞去。
长天远远地将云朵甩到了林木尽头,刘义隆望着眼前的景色,心中一时间通透无比,他回头看着伊嗣俟,后者正蹲在河滩前方在做些什么。
他有些奇怪地来到他身边,却见伊嗣俟的面前开着一丛水仙花,他正掐下了其中两朵。
刘义隆不禁笑了,“如今倒刚好是水仙花开的时节。”
伊嗣俟拿着那两朵水仙起身,犹豫地看了刘义隆一眼,咬了咬牙,伸出手将两朵水仙花递给刘义隆,道:“刘,你帮我把它插在发上吧。”
刘义隆略有些愣怔,低头看了看水仙花,又看向伊嗣俟,见他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到底还是叹了口气,接过两朵花,一前一后替伊嗣俟别在了鬓间。
别完之后,他离得远了些,上下打量,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伊嗣俟却笑了起来,道:“我再采两朵,也给你别上。”
刘义隆失笑道:“不必了,在赛里斯,互簪花朵的情况以恋人居多。你若是真的想采,我替你别在衣襟上。”
伊嗣俟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没说什么,俯身又摘了两朵花,在手上捏了片刻,忽然伸出手,将它别在了刘义隆胸前的交领处。
刘义隆有些愕然,伊嗣俟却低声道:“这是我想送你的花朵。”
刘义隆沉默,实在说不出什么,只得长长叹了口气。
两人就在水仙花丛旁席地坐下了。
“刘,你来了泰西封这么长时间,只怕还没有好好看过底格里斯河。”
刘义隆点了点头,道:“我从书上知道,这附近在两千年前也有繁荣的文明,正是这条河水孕育了它们。”
伊嗣俟低声道:“是的,我听教师们说过,我们是凯扬人的子孙,但是很久很久之前,这里也有人聚居着,我们开垦田地的时候偶尔会翻出来写着看不懂文字的泥板。”
刘义隆怅然道:“文明的兴衰仿佛转瞬即逝,逝者如斯,即使留下了些痕迹,到了后世也变得与世界陌生了。”
伊嗣俟默默看着他,半晌问道:“你心中也觉得时间无情吗?”
刘义隆无奈地笑了笑,道:“光阴本就是如此,世事如浮云,有情的不是时间,只是人而已。”
伊嗣俟有些呆愣,他的嘴唇嚅动了一下,目光仓皇地落到了河水之上,像是碰到了火焰,瞬间弹开了。
刘义隆侧目看他,犹豫片刻,却还是开了口。
“沙阿,今日你叫我出来,难道有什么事?”
伊嗣俟不出声,他的目光又从河水之上移开,落在了对面的树林之间。
枯败的叶片铺满了地面,像是树木洒下的幻梦,幻梦之下却不是坚实的大地,而是遍布泥淖的沼泽。伊嗣俟不知道那沼泽之中,是不是装满了魔鬼的诱惑。
“其实……这里是我父亲失踪的沼泽附近。”最后,他低声呢喃出来。
刘义隆不禁愕然,他没有想到伊嗣俟会带他来这样一个地方。
“这,那你……”
“今日是米赫拉甘节,是父亲最爱的节日,我便想着要过来看一看。”
刘义隆的心一时又软了起来。
“沙阿,你不要难过,你的父亲会在神明的天国中注视你。”
伊嗣俟摇了摇头,道:“其实我已经学会了不难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也知道他不在了,我才是埃兰人的王,我只是有时在想,父亲的神灵徘徊在河谷,会不会迷路,所以会经常来这里,免得他找不到亲人。”
他转头看向刘义隆,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
“刘,你帮了我这么多,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若是我父亲看见了你,定然也会感激你的。”
刘义隆无奈道:“只是举手之劳……”
伊嗣俟却不说话。他起身来到了马匹边,将那被布料裹住的东西取了下来。他揭开了布料,刘义隆这才看到,那原来是一张箜篌。
伊嗣俟抱着箜篌,再次坐到了他的身边。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拨了拨弦,调整了一下,然后开始弹奏起来了。
这是一首有些空灵柔和的小调,曲调并不复杂,伊嗣俟闭着眼睛,指尖在琴弦上跃动,音符伴着流水的声音,像是在与天地共舞。
刘义隆倾听着,心中的担忧不禁也平息了下来。伊嗣俟似乎没有在悲伤,也并不是为了纪念他的父亲才来这里的,这曲调隐约就是他的心境,在这个激昂欢快的节日之中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但谁会管它呢?这里是河畔,刘义隆就是唯一的听众。
于是风和水都灵动了起来,琴声在四周的鸣响之中敲击着耳膜,一连串的滑音和泛音如同鹅卵石,一块一块落入水中,河流便将他们小小的情意带往更辽阔的平原。
过了一会儿,曲调进入尾声,伊嗣俟终于停下了拨弦,两个人无声地对坐着,伊嗣俟抬头看向了刘义隆。
他迟疑着没有将琴放下,于是只能注视着他,说不出话来,被他这样看着,刘义隆心中也感到了不寻常,他又一次想到了拓跋焘的话,迟疑了许久,他还是开了口。
“沙阿有话对我说?”
伊嗣俟沉默,片刻后他将琴放了下去,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刘义隆定睛看过去,才发现那是一顶金色的冠,上面镶嵌着珍贵的珍珠和宝石,伊嗣俟握着那顶冠,将它放在了刘义隆的面前。
“刘,你有没有想过要留在埃兰沙赫尔?”
刘义隆一滞,有些困惑地抬头看着伊嗣俟。
后者终于开了这个艰难的口,一下子却仿佛没有了窒碍,他几乎是不停地说了下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替嚈哒人做使臣,但是以你的才能,其实在任何地方,你都会被接纳,所以……”他顿了顿,骤然抬起了头,“我的确是有事想和你说。”
“沙阿——”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但也许这就是神明的意思,刘,我爱慕于你,我想要你留在埃兰,想要你成为我的伴侣,我知道你有爱人,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输给他,但我会把我拥有的一切都给你。”
这一瞬间,刘义隆的脑海几乎是一片空白,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想过国王可能会忌惮他,不愿借兵给他,又或是担心他与拓跋焘之间的关系受到《阿维斯塔》的诅咒,但是他没有想过国王会倾慕他。
这让他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等了很久,国王并没有再开口,只是仰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等待神明回应他的祈祷一般。
他不是神明,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