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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慧龙一时又不言语了，刘义隆认真看着他，片刻后道：“你更熟悉阿提拉一点，你知道他有没有起杀心，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小心一些。”

王慧龙默默转头看向了刘义隆，他想问他是不是曾经替他说过情，可是却又问不出口。

最后他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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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刘宋上皇虽称自己并不了解阿提拉，可他其实对于那个人的杀心极其敏锐。

也许至少，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听一听他的。

王慧龙暗暗想着，不管怎么说，他绝不能在那郭将军到来时，因为与他相会而被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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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阿提拉的态度，王慧龙其实有自己的猜测。上次会面的时候，阿提拉的最后一句话是“没有下次”，这让王慧龙意识到了一点，他对自己的兴趣和容忍的确是有限度的，如今他将要返回匈人的地盘，这种兴趣几乎是立刻就在减少。

他虽然用“为政以德”搪塞了过去，但这的确也到了他要做出抉择的时刻了。现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假装什么事都没有，依然故我对阿提拉保持冷淡，一个是正式向他投诚。若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他只怕就会选择前者了，只可惜现在刘义隆在他的身边，他面对着这样一个非黑即白的选择，知道自己其实没得可选。

但其实这也没什么可犹豫的，就如同他之前表现的矜持是装出来的那样，如今他的投诚也是如此。他知道自己阻止阿提拉杀铁匠这件事是个昏招，但他也并没有后悔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设法挽回就是了，不过就是改变态度，曲意逢迎以等待时机罢了。他故作轻松地想道。

至少……这样子可以保住所有人的性命，保住他不愿为仇人所救的仅有的尊严，这才是他一开始挺身而出的动机。

王慧龙并没有主动去寻找阿提拉，他知道主动向那个人求饶，只怕不会让对方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尊重，而他必须维持自己的尊严，好让阿提拉依旧对他保有兴趣。

他并没有什么都不做。

在即将抵达阿缓城的前一天，他从容地去了一趟奴隶营，然后回来，到了夜晚的时候，就有匈人士兵叫他去见阿提拉了。

王慧龙没有拒绝，当即去到中军帐中见了阿提拉。

彼时这位匈人的王正坐在王座上饮着酒，见到王慧龙进来的时候，他的表情说不上愉悦，但也没有什么愤怒。

王慧龙对他行了一个礼，这是他惯来的习性，阿提拉见他如此，便默不作声地打量他。

王慧龙没有先开口说话，帐中寂静了许久，阿提拉的声音才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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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你今天去了奴隶营。”

王慧龙点了点头。

奴隶营中每天逃跑的奴隶都有不少，匈人不擅长管理，因此那里也是防守最懈怠的地方。

阿提拉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想要逃跑吗？”

王慧龙摇了摇头。

“大王，我这样的人，逃也是逃不远的。”

这倒是个值得信赖的理由，阿提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他道：“那你去那里做什么？你想挑选奴隶？我记得我对你说过，没有下一次了。”

王慧龙叹了口气，他语气平和，“大王，我从没有想过和你作对，所以这一次也并不是为了对抗您。我若是不这样做，您会见我吗？”

“为何不会？”阿提拉反问道。

王慧龙平静道：“一个会向您屈膝求饶的中原人，您难道会有兴趣见吗？”

阿提拉一怔，旋即意识到了王慧龙的小把戏。他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在他的笑声中，王慧龙的声音响起了，“我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您也是如此，我们虽然有分歧，但我无意与您就此交恶，所以我没什么别的目的，只是为了见见您。”

阿提拉笑道：“这就是你们中原人的体面吗？”

王慧龙道：“我不会因为您而不再做我。”

阿提拉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他看着王慧龙，悠然道：“你要知道，你在我这里没有机会了，即使如此你也要让自己陷入漩涡中吗？你要是安安静静待在那里，也许我想不起来你，你还能好好活着。”

王慧龙笑了一下，道：“大王，我没有对你说谎，我清楚知道我能好好在这里，取决于你的一念之间，我承认这一点，也不会轻视这一点，所以我需要讨好你而活下去，这并不可耻。”

他说得坦坦荡荡，阿提拉不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他以为中原人含蓄又柔软，复杂又安静，但他没有直面过这样坦率的王慧龙。

原来中原人还可以这样，他心中暗暗想着。

“如果你不打算屈服于我而活下去，我给你的期限就也只到现在而已。”阿提拉悠然道。

王慧龙无奈地笑了笑。他道：“我知道，否则我不会用这种手段来找您。”

阿提拉好奇道：“所以你的决定是臣服于我吗？”

“大王，您如果想要让我心悦诚服，就不要揭穿这件事。”王慧龙指出。

阿提拉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明明已经决定臣服，却还要维持最后的体面——他发出了爆笑声，“王啊王，你又何必这样自欺欺人呢？就像一个罗马人一样，这会让你变得无趣。”

王慧龙摇头，“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并没有您所想象的那样大，话虽如此，您既然明白了我做出的选择，那我想必也不必赘述了。”

阿提拉笑着摇头，“罢了，我可以容忍你，无论你有多少秘密，因为你很有趣。”

王慧龙默不作声，虽然阿提拉的话说得意味深长，但他心中其实有些庆幸阿提拉没有追问下去。某种意义上，他还是想多少保留一点自己的空间。

“好了，既然你有意投诚我，那我也不会计较你过往的那些傲慢了，明日你就在我的身边，同我一起面见那些无聊的商人吧。”

王慧龙知道要再参与到军事会议中，只怕是不可能了，但是这却正是他的目的——拓跋焘多半会以这样的身份到来，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遵照您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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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不见，阿缓城还是过去的样子，夏天是雨季，城边的河水潺潺而过，带着不低的水位向着距离此处不远的乌浒河流去。

阿提拉的大军在傍晚的时候浩浩荡荡地抵达了，士兵们乌泱泱地涌向驻扎的营地，阿提拉却并没有住进城主的府邸，而是回到了中军帐中，与军士们食肉作乐。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士兵还是他，都有些关于回乡的向往，他们满载而归，阿提拉并没有克制这些喜悦，但他也没忘了正事，到了第二日，他便吩咐处理剩下的铁匠，而后叫来了王慧龙，与他一起面见到来的粟特商人。

这是个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