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30


“怪不得起兵便是接连屠城,原是穷疯了饿疯了。”

“是呢。”卫湘垂着泪,认真点头,“那些游商说了……他们也知屠城丧尽天良,格郎域亦没可能打赢大偃。但即便来日被大偃屠戮殆尽,那也总归是‘来日’的事,好过明天就饿死。”言及此处她又一顿,神情添了几分认真,仿佛真在复述什么从旁人口中听到的话,“他们说,屠城抢来的那些钱粮够那些将士饱食几个月了,还有许多能缴予国库,若再屠这么几城,熬到再秋收的时候,他们或许便能缓过来了。”

楚元煜的脸色渐渐铁青,卫湘原有些暗暗期待他暴跳如雷,但这种期待果然不合他的脾性,他只是这样阴沉着,像阴天里那片悬在头顶上的浓重乌云,只让人觉得压抑,但安静无声。

卫湘抿一抿唇,又说:“还有些话,便像街头坊间的谣传了——听闻那老国君颇有名望,如今突然因战败被气死,储君匆忙继位,一时难以服众,宗亲权臣都虎视眈眈。所以他这般起兵,格郎域之内有人说他是拼着鱼死网破的心,宁可毁了格郎域也不肯便宜了旁人。亦有人说这是豪赌,若他赌赢了、真捱到秋收,不仅可解格郎域之困,更可为自己立起威望,日后便可高枕无忧。”

楚元煜仍那样沉默着,沉默得让人害怕。

卫湘细细地说到此处,终于不得不言及真正的紧要之处,沉了口气,道:“陛下,臣妾实也听说了,各位大人因战与不战争得不可开交,陛下亦因虑及国库,不得不多几分谨慎。可臣妾想问……格郎域这般虎视眈眈已有近二百年,二百年里战事不断,仅粮草一项便是花钱如流水。现下格郎域是困兽之斗,固然凶残可怖,可也实在是个能绝后患的机会。”

“倘使没抓住这机会——”卫湘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这笔粮草确能省下,可待格郎域休养生息再行起兵,大偃不得不再行应付的时候,难道就不花粮草钱?”

“再者,事已至此,若是不打就要和谈,可格郎域现如今缺钱缺粮到那等地步,大偃想要和谈又要给他们多少才能让他们满意?这难道就不花钱?”

她缓缓摇头:“臣妾不是不怜惜边关将士,只怕这钱花出去是养虎为患,来日化作格郎域人手里的刀枪剑戟,倒还要往我们大偃将士头上砍。”

她这话说得不仅有理有据,还是实实在在的“又打巴掌又给甜枣”。巴掌是格郎域还有可能东山再起,甜枣则是只要你现下肯打,或许就能一绝后患。

说完这些,她下意识地扫了眼殿门的方向——在寝殿门口放着的那块屏风,她做御前宫女时第一次入殿就注意到了,那屏风上绘着的不是寻常风水,也不是象征祥瑞的图样,更不是什么美人图,而是万千百姓其乐融融的好景致。

从那时她就知道,他是真想做一个明君的。

可明君并不易做,想要青史留名,他便不仅需要百姓安居乐业,更要有让后人心服口服的伟大政绩。

——灭了边境处豺狼虎豹般的异族,便是实打实的政绩。

卫湘想,利弊如此清晰,他已没什么不打这一战的理由了。

她等着他做结果,一颗心跳得很乱,因为她总归还是拿不准他是否会怪她干政。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并没有怪她干政,扬音唤道:“容承渊。”

容承渊应声而入,楚元煜道:“传兵部和张家前来议事。”

兵部和张家。

——这委实是个怪异的说法,兵部乃是朝廷衙门,和它相提并论的就算不是另一个衙门,也应当是个官职,再不然是个爵位也说得过去。

而不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张家”。

卫湘正揣摩这意味着他怎样的心思,他攥了攥她的手:“你且歇一歇,一会儿陪朕同去。”

卫湘一怔:“廷议?”

楚元煜颔首:“是。”

第169章 决意 不是怕兵败,而是真怕钱不够使。……

卫湘连心跳也快了两下, 这下算拿准了,他的确不怪她干政,甚至觉得她说得不错, 因此想让她到殿上去帮他撑一撑场。

可她还是婉拒了, 摇头笑道:“若是陛下正在议事, 臣妾恰好来了, 陛下不愿臣妾在外多等命臣妾入殿, 那也罢了。如今是专门传了各位大人前来,臣妾坐在旁边像什么样子?”

语毕, 她不由分说地下了床,朝他一福:“陛下只管专心料理政务, 只是莫太累了,臣妾告退!”

她说完朝他眨了下眼, 继而转身就走。

“小湘!”楚元煜想拉住她, 可她衣袖的绸缎凉滑,从他指间一扫而过,不及他握住就已滑过去了。

卫湘低笑一声, 也不回头,楚元煜见她有意加快脚步走远,只得作罢。

.

是夜, 紫宸殿的廷议一直持续到后半宿才总算定了音,待朝臣们告退后,皇帝先后颁下两道旨意,一则是次日免朝,因此时离上朝已只有一个多时辰,他需得歇歇;二便是大偃决意倾举国之力与格郎域一战,调兵的旨意、虎符都连夜颁下去, 任命将领数人,点兵后即刻拔营。

旨意颁下去后,楚元煜犹坐在内殿御案前,阖目靠在椅背上,久久无话。

宫人们都看得出他的疲惫,想劝他早些歇息,却又不敢贸然近前。

如此等了足有两刻,还是容承渊走上前去,温言道:“陛下,该就寝了。”

楚元煜嗯了一声,接着又是安静。容承渊等了一等,正欲再劝,听得他开口:“容承渊。”

容承渊目光微凝,分辨出这语气不同寻常,侧首一睇,满殿宫人无声施礼,即刻退了出去。

楚元煜果然便是这个意思,待人都走了,他缓了口气,抬了抬眼帘:“你觉得,淑妃如何?”

容承渊浅怔,旋即笑道:“清淑妃娘娘与陛下青梅竹马,在宫中资历也深,又出身张家这样世代簪缨的人家,知书达理,自然是极好的。”

“知书达理。”楚元煜唯抓住这四个字,轻笑了声,“她书读得是多,但若论知书达理,朕倒觉得她不及睿妃。”

w?a?n?g?址?f?a?b?u?页?????????ě?n?Ⅱ?〇????5?????????

言毕语中一顿,又问:“你觉得睿妃如何?”

“睿妃娘娘……”容承渊有意拖长尾音,好似思索了一会儿,不无尴尬地笑说,“睿妃娘娘虽容貌出众,但若论家世出身,宫中八成的嫔妃都更胜一筹,何况与张家比?只是……”他顿声,继而话锋一转,“睿妃娘娘合陛下的心意,那就是最好的。”

“是,睿妃最合朕心意。”楚元煜重重地吁出一息,复又闭上眼睛,“可后位只有一个,若论及继后人选,你以为如何?”

“此等大事,怎由得奴来妄议?”容承渊赔笑摇头。但见楚元煜不作声,非要等他说出点什么来,他垂眸想了想

- 御宅屋 https://www.yuzhaiwu1.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