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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吐出的血水,要比说得话还多。
“你说什么?”
苍清伸手去擦他嘴角的血水,一下一下,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无论她擦得多快多用力,源源不断的血就是一直从他嘴里冒出来。
他却还在笑,艰难地将手里的横刀塞进她手中,张了张嘴却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涌出更多的血。
呼吸声越来越轻,越来越慢,直到他再次闭上眼。
苍清握着横刀,控制不住发抖的手,她每呼吸一次,心脏便跟着被拉扯一次。
就像有钝刀一片一片切下她的心,再放在油锅上慢慢地煎。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哪一步走错了?
她再没有力气握住刀柄,手中的横刀掉到地上,发出一声金属的脆响。
苍清不知道自己坐在地上发了多久的楞,肩头中了一箭,她都无知无觉,直到都护一刀斩去她头顶掠过的羽箭。
又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走!”
苍清抬头,姜晚义的脸上溅满了血,身上的铠甲也早就断了片。
她想也未想朝着姜晚义抬起手臂,掰动袖箭的锁片,竹箭从袖中射出,擦着姜晚义的耳朵,一箭扎进了他身后敌兵的眉心。
举着刀的敌兵,仰面倒地。
她不能放弃,至少还有两个人有希望。
苍清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沉下目光,“我不走,我陪你打到最后,你们若是出不去,我也不必出再出去。”
她重新拾起掉在地上的横刀,砍断了肩头羽箭尾。
“你要记得你不是什么都护。”她站在他面前一字一顿说道:“你叫,姜、晚、义。”
他似乎有所触动,咬着牙回道:“好!那就一起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她回他:“杀光他们!”
“安西军誓与安西四镇共存亡!!——”
“——杀光他们!!”
“咚——咚——咚——”
战鼓擂擂。
苍清抬脚踹倒又一个袭来的敌兵,弯腰一刀扎进了他的胸膛。
溅起的血洒在她的脸上,她眼都没有眨,来一个捅一个,来一双砍一双,身上的青袍破了口被染成黑红色。
飞射而来的羽箭扎进她的肩头、肋下,她冷着脸反手用刀划断箭尾,抬眼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城墙的外沿。
阿榆?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又慌了,挥刀砍过两个挡路的敌兵,一路跑着冲上了城墙。
城楼上也已是尸横遍地,一不小心便会踩到软绵绵的人手或是人脚。
“阿榆,下来。”
苍清站在白榆身后,都护夫人头也没有回,她说:“城破的时候,你说我是从这里跳下去,还是拿这把刀自刎?”
她平日里包发的头巾不知去了哪里,一头长发在风中飘扬,肆意张扬。
她无知无觉只定定地望着城下。
苍清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姜晚义眼都杀红了,身上银色铠甲已被血污的发红光,可他还没有倒下。
苍清摇头,伸手去拉她,“阿榆,你不能跳。”
白榆反将她的手牢牢拽住,另一只拿着刀的手,指着城下,“你看。”
“那些躺在黄沙中的尸体,每一个你都认识,下面那些正在拼命厮杀的将士,迟早,他们都会一个个死在你的面前,你又有什么理由苟活于世?”
苍清不仅认识,她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外号,也知晓他们家中还有谁在等他们。
苍清丢了刀,用两只手同时拉住她,“我会带你出去,你下来。”
白榆回过头看向她,“去哪里?他们死了我们不会有活路,你不如趁早便同我一起死。”
她眼底好似有深渊,叫苍清看得竟忘了手上使力,甚至有了同她一起站上去,就这么一了百了的想法。
她朝着她笑,“不来吗?你要知道在这样的世道,有时候活着会比死了更痛苦。”
苍清的身子不由自主探出了墙,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都护抗不了多久的,你的阿兄也已经死了,你还在坚持什么?”
苍清依旧摇头,“不,你下来。”
白榆拉了拉她,见实在拉不动,轻笑一声,“胆小鬼。”
又说:“其实我也是,我不敢去想城破后的那些画面,还不如就此干净死去,你不敢我便自己先走了。” w?a?n?g?阯?f?a?布?Y?e?i???ǔ?ω?ε?n???????5??????ō?м
她用力推开苍清,毫不犹豫拿刀抹了脖子,从城沿上摔下去,血顺着刀划过的方向,泼墨般洒向空中也洒在苍清的脸上,一片温热。
“不要!!!”苍清伸手扑去拉她,拉了个空。
无数的火箭再次从空中掠过,似满天流星。
“白榆!!!”城下同时传来姜晚义的喊声,火箭便在这时扎穿了他的铠甲,刺进他的身体里,一口血从他口中喷洒出来,溅在沙地上,竟也扬起了一小片尘土。
苍清明明看见了,眼前却突然一片无望的黑,城下的火光不见了,满地的尸体不见了,漫天的黄沙不见了。
也什么都听不到,四周一片空寂无声,厮杀声没有了,擂鼓声没有了,羽箭的破空声没有了。
她只觉得浑身冰凉透骨,好似被埋进了冬月的雪地里,那雪又糊进她的口鼻,顺着五感一路堵到她的心口,堵得她喘不过气。
她失败了,她竟然失败了,她怎么能失败?
胃部一阵痉挛,喉头跟着发涩,她扶着城墙弯下腰,忍不住地干呕,好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可到底只有混着血水的胆汁。
一滴血珠子啪嗒滴在地上,第二滴,第三滴……她抬手一摸鼻子,流鼻血了。
她不记得秋荷是什么时候找来的,她似乎喊了自己很久,“小娘子,不能再留了,赶紧跑。”
“怎么跑?外面全是敌兵。”苍清安静地站在城楼上,眼里一片死灰。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之前被丢下的横刀,刀柄上全是血迹,摸着冷冰冰、滑溜溜,血气冲天,黏腻的让人恶心,“还跑什么?反正他们都死了。”
她用刀背在手肘里侧袖子上一划拉,擦干净了刀上的血迹。
“秋荷,我没有活着的意义了,我一个也没能救下。”说着将手里的刀横在自己的脖间。
手臂被秋荷用死命拉住,她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就是要死我也死你前头,只要我没死,你就不能死。”
她的语气发狠。
苍清侧头用空洞洞的眼睛看她,“你说什么?”
“我说要死也是我死你前头,跟我走!阿郎死了,我便是你阿姊!”
苍清愣愣地看着她,放下了手。
秋荷拉着她冲下城楼,往城里跑去,跌跌撞撞跑到一半,苍清忽然强行拉着秋荷,又冲回城下。
敌兵的刀朝着她砍来,砍倒一个,弯腰避过一个,反手扎死一个,羽箭从她身侧嗖嗖飞过,她将秋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