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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箭的箭头,入肉两分,巧妙避开了动脉。

这是好消息,坏消息则是,箭头离血管实在太近了。且因为箭头的锥形构造,一旦拔出,十有八九会伤及血脉。

古代没有输血的条件,如果不能及时止血,这条命就算交代了。

崔芜沉思许久,叹了口气,忍痛从贴身荷包里摸出一个鸽蛋大小的木盒。

荷包里装着她的全部家当,几件小巧易携的赤金首饰,此外就是这个木盒。这是请木匠特别打造的,里头装的不是明珠玛瑙,而是一团线与一根针。

针身极细,八成银,两成铜,微弯如月钩。线是取羊羔肠子里层黏膜,在草木灰水中浸泡清洗,平整后再以硫磺烟熏。

这两样东西听着不难,却花了崔芜不下二十贯钱,小半辈子的积蓄。

不是不心疼,但缝针和手术线,大约是一个外科医师流落古代最后的坚持。

耶律将军掀帐进来时,崔芜正将缝针和手术线浸入淡盐水消毒,又用烛火高温烤透。火光映照在她侧脸上,勾勒出姣好的轮廓与专注的神情,与大战前擦拭兵刃的将士微妙神似。

草原汉子崇尚血勇,瞧不上中原的“两脚羊”。在大多数胡人印象中,这些中原人柔弱无能又贪生怕死,面对外族的屠刀,只会像羊群一样哭号奔逃。

但崔芜与他们不同,无论是寒刃加颈面不改色,还是若无其事地清洗血淋淋的伤口,都颠覆了耶律将军的固有认知。

他对崔芜生出好奇……前提是,这个女人处理外伤的医术,像她表现出的一样高超而深不可测。

“你的要求,我都满足了,”耶律将军冷冷道,“什么时候拔箭?”

崔芜看向伤员,他大敞四肢,手腕足踝被牢牢捆缚在床角的四根立柱上。很显然,伤员本员对这个造型不太满意,铜铃似的眼恶狠狠地瞪着崔芜。

“中原女人,”胡都用不太灵光的汉话说道,“我如果死了,你也得陪葬!”

崔芜本可以直接动手,但她听到帐外胡人隐约的呵斥声,心念电转间,突然道:“我需要人帮手。”

耶律将军皱眉沉默,大约是以为她在玩花样。

崔芜诚恳道:“拔箭时极有可能勾破血脉,我需要有人帮我钳制血脉,尽可能减少出血量,方便缝合伤口——你也不希望自己麾下大将因为失血过多而葬身于此吧?”

耶律将军:“你想找谁帮手?”

崔芜立即道:“我表哥!就在外头的木桩上!”

于是半刻钟后,新认的“表哥”被推进营帐。按照崔芜的要求,他脸和双手都清洗干净,人也换了件干净衣裳,虽是粗麻料子,瞧着倒也精神。

他张口想说什么,却被崔芜先声夺人地往脸上一摁,临时裁制的粗麻口罩堵上了话头,崔芜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表哥来得正好,稍后拔箭,还请表哥帮手。”

她将一把镊子塞进男人手里,用铜打造,一端扁平,另一端却是铸成耳勺模样,想必是闺阁女子修理蛾眉的器具,被崔芜临时征用了来,同样用淡盐水和火烤消过毒。

丁六郎看看镊子,再瞧着崔芜,脸上掠过一丝古怪神色,却什么也没说。

崔芜没留心他的异样,即便瞧见了,也只以为是古代土著不适应现代外科器具。她用匕首割开伤口、剔除脓血,饶是胡都四肢都已被绑缚固定,仍痛得变了脸色。

“该死的中原女人,”他骂道,“你该不会是故意……”

话没说完,胡都只觉伤处一阵刺痛,“叮”一声脆响,箭头已然取出,血淋淋地丢进水盆。

崔芜已经足够小心,奈何中箭部位太刁钻,箭簇无可避免地勾破血脉,一缕细细的血液随即喷射而出。

耶律将军坚持留下,见状变了脸色。他见过太多勇士,未曾倒在面对面的厮杀中,却因外伤感染或是失血过多,最终无力回天。

“你……”

他刚说一个字,崔芜却似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一探,铜镊钳制住血脉上端,血流顿时缓了。

“愣着做什么!”她厉声斥道,“还不帮忙!”

丁六郎如梦初醒,接过她手中镊子。崔芜更不迟疑,换了两把尖头镊子,同时操作银针与羊肠线从血管顶部下手,先从外往里,再由里向外,再飞快地打了结。

这是标准的手术结,托过去十年间,崔芜时常用猪皮练习的福,这门手艺不算生疏,没辜负当年勤学苦练流下的汗水。

不幸中的万幸是,血管只是勾裂一线,并没完全断裂,还不需要动用更为复杂的三点吻合法。

缝合完毕后,再次用淡盐水清洗伤口,然后缝合皮肉。饶是她手脚足够麻利,即将完工时,依然觉得天旋地转。

这是低血糖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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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芜手抖了下,针尖险些刺歪。她不敢逞强,忙闭目转头,口中道:“有吃的吗?”

手术还没完全结束,但耶律将军就在一旁,亲眼目睹了伤口缝合的全过程。眼看这中原女人只用一根怪模怪样的针和一团线,就解决了让众多郎中头疼不已的大麻烦,而缝合后的伤口也立刻止了血。

古人没有“伤口感染”和“并发症”的概念,在耶律将军眼中,这已是“大获全胜”。

“这女人有大用,”他不动声色地想,“有她在,可以解决许多麻烦。”

出于这层考虑,耶律将军没有刁难崔芜,立刻命人端来炒米和烤肉。虽说米是粟米,谷壳未曾脱净,肉是肉干,咬起来硬梆梆,却比牛马都不吃的杂粮饼强多了。

崔芜打完最后一个结,用最快的速度洗净手,抓起烤肉不要命地往嘴里塞。

然后她抬起头,发现丁六郎正用一种莫测的眼神打量自己。

第11章

崔芜没把丁六郎当回事,她之所以捞对方一把,完全是为了报答丁六郎在俘虏营里的回护之恩,并不打算产生过多的交集。

但那姓丁的不知怎么回事,从手术开始,一双眼就像是黏在崔芜脸上一般,死活撕不下来。

崔芜只当没看见,将最后一口烤肉塞进嘴里,就着烧开的热水灌下。

然后她一抹嘴,对耶律将军道:“伤口虽然处理好了,往后三天却尤为关键,如果不发热、不流脓,就算熬过了这一关。”

想了想,又道:“胡都将军流了不少血,还请将军准备一壶热水,水里加入少许盐和糖,每隔两个时辰让胡都将军饮一碗,有助于伤情恢复。”

她没主动要求看护伤员,既是不想自讨苦吃,也知道眼前的契丹将军未必信得过自己。耶律将军果然没有异议,唤了亲兵进来。

“单独准备一个营帐,安排人值夜巡防,没有本将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他吩咐道,“违者,军法处置!”

崔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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