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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散筋骨也不错。”
他朗声大笑,纵身跃入战团,人尚在半空,长刀已然出鞘,寒光翻涌,极利索地斩落一级人头。
十余名亲兵跟着他杀进杀出,局势越发一边倒。
转眼鸡鸣三声,东方初见曙光。
丁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县衙,从议事厅里薅住崔芜,上下左右来回检查:“没事吧?没受伤吧?没人对你怎么样吧?”
崔芜抽了抽嘴角,用沾了血迹的手,将他薅住自己的爪子扒拉下去,然后半侧过身,露出身后一人:“为诸位引见,这位是河西道节度使,安西军少帅,秦萧秦郎君。”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来。
第30章
“河西节度使秦萧”于素未谋面之人而言并不陌生, 说书先生的拍案惊奇也好,世人口耳相传的故事也罢,都不难看到河西秦家的身影。
尤其六年前, 河西秦氏满门俱灭,唯留一个庶子独撑大局, 镇守河西六年之久,往西顶住了西域窥伺,向北扛住了党项觊觎, 东、南还有伪王作乱与蜀国犯边, 四方邻居挨个数过,竟没一个好相与。
而他竟能在这四方窥伺之地站稳脚跟,硬是守住了丝路门户,其悍勇可见一斑。
见到真人之前,丁钰想象过无数次安西军少帅的形象,无外乎虎背熊腰五大三粗, 再不济也是个升级版的延昭。
谁知见到真人, 才知所有想象皆无用武之地,只能当场傻眼。
秦萧是武将不假, 可第一眼看见他, 极少有人不大吃一惊。理由无他,容貌和气度太出色了,举手投足间的贵气浑然天成,不必穿锦着绣也知是世家贵胄出身。
可多相谈两句,就能分辨出其眼角眉梢的骁悍之气,那是常年浸润战阵的一军统帅才能培养出的气质。
听了崔芜引见,秦萧放下茶盏,抬眸投来一瞥。
其实无甚情绪外放, 可丁钰就是没来由地心口一凉。
然后,他猛地反应过来:等会儿,这小子好生眼熟。
他他他,他不就是当初和崔芜一起被救上丁氏商船,还自称是人家大哥的那位吗?
丁钰脑子里被七八个念头充斥,全然没见崔芜亦转向秦萧:“兄长,这位丁六郎君便是当初相救你我的丁三郎君族弟,这一路艰辛,多得他相助扶持。”
秦萧不知是对丁氏有意见,还是纯粹生性冷淡,不爱搭理人,只淡淡一颔首。
丁钰逮到机会,猛看崔芜:他真是你哥?
崔芜冷淡反瞪:不是我哥,是你哥不成!
她其实有一肚子的话要和秦萧说,离愁别绪与好奇八卦掺和在一起,简直排不出先后顺序。但她知道轻重缓急,向秦萧告罪一声,便先顾着自己人:“情况如何了?”
丁钰这才想起正事:“华亭拿下了,不过还有好些残兵四处逃窜,怕是会惊扰百姓,延昭还在打扫残敌。”
“另外,王重珂的人听说消息,兴许会来攻打华亭,城防也得重新加固。”
“再有就是救治伤兵、安抚民生……”
丁钰随便一掰手指,就数出一大串事宜,好似山崩后的巨石劈头盖脸砸下,将崔芜自见到秦萧后生出的一点动荡心绪瞬间压熄火了。
她刚经历过一场激战,肾上腺素还没完全消退,思路异乎寻常地清晰,一口气吩咐道:“让延昭将城防事宜拟个草案……呸,条陈出来,如何驻防,何时换岗,如何检查进出人员,有趁火打劫作奸犯科者又该如何处置,全都细细列明,明日傍晚前呈我过目。”
“再命人于城中张贴告示,并鸣锣警示百姓,就说王重珂已死,华亭归属先歧王遗女治下。百姓未作恶者,只管安生过他们的日子,如之前兵痞滋闹之事必不会再有。”
“然后,”崔芜喘了口气,忽略提到“歧王遗女”时,秦萧若有似无看向她的视线,追问道,“昨晚夺城,伤亡如何?”
丁钰猜到她会问这个,早有准备:“重伤十五人,轻伤四十二人。”
托鸳鸯阵的福,那二百余新兵暂时没出现阵亡的,但古代医疗条件差,谁也说不准十五个重伤的倒霉蛋会不会踩中雷。
“所有伤员全部挪进县衙,就安置在西偏院,”崔芜说,“再把城内所有药材和郎中都调集过来,听我差遣。”
丁钰皱眉:“华亭被那姓王的糟践得不成样子,去哪找药材?”
崔芜用“你傻吗”的眼神看他:“姓王的占据华亭这么久,好东西肯定都捞自己兜里了,旁的地方没有,你不会翻翻他的库房?”
保不准连什么千年人参、万年灵芝都能翻出来!
丁钰默默给了自己一巴掌,脚不沾地地跑了。
崔芜回过头,对上秦萧别有深意的视线。
他一字一顿:“先歧王遗女?”
崔芜笑了笑,坦然解释道:“拉大旗扯虎皮,不然怎么名正言顺地收拢人心?总不好跟他们说,我是河西秦家失散多年的亲闺女。”
秦萧正低头喝茶,闻言顿了一瞬,喉头滑动,将茶水咽下,欲言又止。
偏偏这时,岑明快步进来,先隐晦又好奇地打量秦萧两眼,方向崔芜禀报:“一应伤兵都挪到西偏院,王重珂掳来的女子则安置在东院,郡主意欲如何?”
秦萧只得将话咽回去。
崔芜没留意,向岑明吩咐道:“寻处安静院落收拾出来,供秦帅及其麾下歇息。”
又对秦萧道:“华亭新下,诸事繁杂,兄长容我先行失陪。”
秦萧颔首。
崔芜匆匆去了。
岑明被留下为秦萧一行引路,谁知这传闻中的河西节度使人是起身了,却不曾与他同行,出门后拐了个弯,径直往安顿伤兵的西偏院去了。
岑明曾在镇野军多年,没少听说河西秦氏的名头,对这位年不满弱冠就统领安西军镇守丝路入口多年的秦二郎君十分佩服。左右西偏院不是什么要地,崔芜也没说不让人去,他干脆不吭气,权当自己是个哑葫芦,闷不作声地跟在后头。
秦萧当然不是闲得没事随处溜达,此次与崔芜重逢,他明显感觉到,这女子身上有种自内而外的变化。
刚离江南地界时,她是沉郁而迷茫的,压抑于风尘出身的卑贱,彷徨于不知前路的无措。
但是在华亭县衙再见她时,她心里有谱、眼底有光,笃定与从容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因为选定了自己的路,纵千万人,吾亦往矣。
不可思议,一个女子,居然在乱世里扎下了根脚。
更难以想象的是,她还真拿下了华亭。
***
王重珂一介武夫,虽据了华亭县衙,却未好好整饬,从那颇有土匪窝风格的“议事堂”便可见一斑。
好在,行伍之人都喜阔朗,东西偏院修得格外大,正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