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80
很是无奈,“草民不敢指望抱上孙子,只求多活两年,否则我若没了,谁养活这孩子?”
终究是上了年纪的人,虽然学问有限,却不缺生活智慧,一番话说得言浅意深。
崔芜听明白了,向他许诺:“若您老真进了衙门做事,平日上工亦可带着这孩子。若是天寿尽了,我负责养活他,保他衣食无忧便是。”
王老汉大喜过望,当时就跪下了:“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乡野草民见识有限,分不清“郡主”与“官老爷”的区别,只能胡叫一气。
但崔芜咂摸片刻,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大人”这个称呼。
她对丁钰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从怀里摸出一张图纸:“您瞧瞧,这图纸上所画的农具,能造出来吗?若是能,大概需要多久?”
张时德接过瞅了眼,目光忽然凝固:“这、这是……”
崔芜知道他为什么讶异,盖因纸上所绘不是当今通用的任何一种农具。在另一个时空,此物定型于明人王徵笔下,大概构造是先制作两个辘轳架,用长索将其连接一处。再由两人分别站于辘轳两侧,一人于后持犁,保持耕犁前进的方向。(1)
辘轳两头安装十字交叉的橛木,两人通过手扳橛木,达到木架带动耕犁向前行进的效果。
用后世人的眼光看,这玩意儿当然有诸多毛病,制作工艺也十分简陋。然而乱世之中,畜力尤为不足,这种利用杠杆原理“以人代耕”的机械,兴许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过这玩意儿问世之初,原是用于南方水田。崔芜虽囫囵记得大致构造,却不确定这东西是否适用于关中旱田,唯恐犯了经验主义错误,故而有此一问。
不料张老汉见了图纸,先是错愕,继而眼神发亮,就着跪伏在地的姿势,竟用石子在青砖地上写写画画起来。
许思谦见状刚要喝斥,却被崔芜摆手屏退。她和丁钰走到近前,两颗脑袋肩并肩,瞧着跪地画图的老人家。
片刻后,张老汉抬起头,长出一口气。
他看着崔芜,极认真地答道:“回大人的话,能造。”
-----------------------
第40章
正如崔芜对秦萧所说, 一方新生的势力想要站稳脚跟,农耕是重中之重。
偏偏世道战乱不断,各方势力彼此征伐互抢资源, 耕地的牲畜也在其列。崔芜心知力量尚弱,抢不过别人, 只好借鉴前人智慧,以机械人力代替畜力。
除此之外,还有些经过验证的耕作方法, 也不妨拿来一试。
? 如?您?访?问?的?网?址?f?a?b?u?y?e?不?是???f?μ???e?n?Ⅱ?〇???5?.???ō???则?为?山?寨?站?点
崔芜敲敲脑袋, 提笔在备忘录上写下“深耕”和“套耕”的字样。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站在堂下的男人。
丁钰只对张老汉感兴趣,一早将人拎到二堂偏厅商量细节去了。随后进来的皆是读书士子,或出身乡绅,或家境贫寒,却无一例外, 都是通晓经史、熟读诗文之辈, 有些甚至对前朝刑律亦有了解。
读书是个苦差事,乱世求学尤为不易, 可即便如此, 依然有人一心向学,未曾因恶劣的外在条件而放弃志向。
崔芜对古时人对“读书”二字的看重有了新的了解。
她高中古文学得不错,却万万不敢在古时的读书种子面前班门弄斧,只将人交给许县令玩耍。如此进行到当日的第五人时,走进来的是个二十来许的男人,看面貌也算周正,甚至称得上英俊,面相却算不得和蔼可亲。
崔芜皱眉, 从这人过分尖锐的眉眼间分辨出一丝与自己相似的气质。
她稍稍坐直了身子。
果不其然,当许思谦按照流程,询问来人当今乱世,该如何治地时,他看也不看主考官,只管盯着崔芜:“盛世宽仁,乱世严峻,草民以为,不用重典,难以治宵小、安人心。”
崔芜极细微地挑了下眉。
许思谦是正经的前朝进士,饱读礼义仁德长大,哪怕身处乱世,见惯了杀伐屠戮,亦不曾丢下这点本心,如何听得进这番话?
当下与此人展开辩论:“乱世用严刑?如尔所言,盘踞华亭的王重珂之辈最喜严刑重典,结果如何?还不是失尽人心,最终为郡主取而代之?”
那人一双眼角斜飞的丹凤眼掠过讥诮:“王重珂也配叫严刑?不过一屠夫耳,虐民为乐,怎可与刑法相提并论!”
崔芜懂了,这位大概是如战国韩非一般的法家推崇者。
此人姓贾,单名一个翊字,他先对居主位的崔芜施了一礼,方辩驳道:“无以规矩,不成方圆,郡主新下华亭,最要紧的便是定下规矩,示之以民。”
“所谓能去私曲就公法者,民安而国治;能去私行行公法者,则兵强而敌弱。如前朝者,亦曾盛极一时、万邦来朝,因何衰落?无非以誉进能,其臣离上而下比周,终致以党举官,则民务交而不求用于法。”
“某不才,愿助郡主重修律法,安民心,清吏治,肃纲纪。”
言罢,郑重顿首。
他说得掷地有声,崔芜却只笑了笑,让他回去等消息。
贾翊也不气馁,拱手行礼便自告退。他人刚走,许思谦憋了满肚子的话便再绷不住了:“郡主!此人面相刻薄狠戾,若任他留在县衙,只怕会重蹈王贼覆辙,万望三思!”
崔芜:“许令是觉得,我会失了本心,如王贼一般涂炭百姓?”
许思谦一时失言,连道不敢。
崔芜没跟他一般计较,许思谦能不顾性命,力扛王重珂,可见其风骨为人。对秉性正直之辈,她总是多几分宽容。
“乱世用重典,这话本身没错,只因乱世之中,礼崩乐坏,人心好似出闸恶犬,没了道德礼义束缚,若是律法也缺席,又何以安定人心,震慑宵小之辈?”
她给了许思谦一个安抚的眼神:“王贼虐民为乐,是随一己喜好为所欲为。我却是要定立规矩,律法一出,纵王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届时一视同仁,重建秩序,百姓便可安下心思,不必担心哪一日,好容易建起的家园又被匪贼响马光顾了。”
许思谦说不过她,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忧心忡忡地闭了嘴。
崔芜同意贾翊的看法,却不大喜欢这人狂到没边的态度,不知这位是当真有才还是故作姿态,遂决定冷他两天试试心性。
她这边面试完了随后几名考生,又与许思谦敲定重丈民田并为流民录籍的细节,眼看日影西斜,却不曾传饭,而是命人备马,要去城外军营察看。
这是崔芜穿越以来最为快活的日子。虽说吃穿用度不及江南精致——吃不过粗面,穿的也是麻布,想如镇海军节度使府那般金莼玉粒、锦绣满身,纯属白日做梦。
但她是自由的,想去哪去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