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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搞明白,乱世流民众多,为求一口吃食,卖儿鬻女屡见不鲜,是以各地都有人牙子的行当。崔芜这是打算假扮卖身女,由自己这个“人贩子”运进凤翔城,找个由头入伪王府探听虚实。
如此冒险的计划,只有崔芜想得出来,丁钰都快没脾气了:“不成!”
这时就能看出一个独断专行的主君的坏处,她固然能在下属争执不休时果断拍板“我意已决”,可当她下定决心做出某个极具风险的举动时,丁钰和延昭联手也没法将她拉回来。
到最后,丁钰几乎气急败坏:“你就不能不把脑袋悬裤腰带上吗?都手握一州之地了还这么莽莽撞撞,真把命玩没了,看你找谁哭去!”
延昭倒抽一口冷气,战场杀伐没把他怎么样,却被丁钰这一嗓子惊着了。
他不安地瞧着崔芜,唯恐她脾气上来,直接将人拖出去斩了。
幸好崔芜没这个打算,非但没有,还颇为耐心地安抚丁钰:“这回不一样,我又不是孤身冒险,让延昭领五百精锐随后护送,届时分散潜入凤翔城。若有个不好,夺城不敢说,至少能把我给抢出来,处境其实没那么危险。”
她孤身一人时尚敢几进几出胡人大营,没道理地盘有了,军队变多了,胆子反而小了。
丁钰说不过她,只能闷头灌凉水。
到最后,临时拼凑出的商队还是按照崔芜计划出发。“商队伙计”共三十人,都是从士卒中挑选精锐假扮而成。延昭再领五百士卒尾随于后,随时准备接应。
崔芜有心体会一把被人拐卖的滋味,奈何丁钰坚决不允,只让她女扮男装,假作伙计跟在队伍里。
崔芜没坚持,只是问他:“我是伙计,那货物是什么?”
丁钰臭着一张脸,揭开盖在板车上的皮褥子:“这个。”
崔芜:“嗯……啊啊啊啊啊!”
不能怪崔芜少见多怪,实在是这玩意儿在眼下这个时空尚算稀罕货。看着其貌不扬,黑黢黢、冷冰冰,好似石墨一般,但崔芜知道,只需稍加炼制,这东西就能发光发热,成为广大民众冬日严寒离不开的取暖圣品。
毕竟,现代穿越来的灵魂,谁小时候没见过几块蜂窝煤?
“你找到了煤矿!”崔芜不敢太大声,呼喊都压在嗓子里,唯独一双眸子晶亮异常,“你居然找到了煤矿!”
丁钰被那双光彩异常的眼眸盯得有些得意,尾巴不自觉地翘起来。
“那可不,我这一趟可没白吃苦受罪,”他说,“我问了好些当地人,说是这玩意儿颜色黝黑,石头似的不起眼,点着了却能取暖,只是烟太大,呛得厉害。他们有时冬日柴火不够,就去寻这种黑色石头,虽有些呛人,也能勉强度日。”
崔芜将丁钰丢进山里,原是为了寻找铁矿或是铜矿,没想到这小子没找到铜铁,反而挖了一堆煤球回来。
“也好,”她说,“眼看没两个月入冬了,陇州百姓被王重珂祸害得不成样,必然没有足够的御寒之物。单是上山砍柴也不是个办法,能烧煤取暖,总比没有强。”
她说着说着,思路变得通畅,也理解了丁钰的想法:“你是想假戏真做,带着这些煤球去凤翔城,找伪王拉投资?”
丁钰:“……”
是这个意思没错,可这话从崔芜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别扭?
“去都去了,不能白跑一趟,”丁钰说,“伪王治下也有百姓,也得想法过冬,我这主意不比你毛遂卖身强多了?”
崔芜咂摸了下嘴:“唔,行吧。”
第46章
崔芜虽喜欢行险, 却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这回也不例外。
当派出去的亲兵还在满山坳地寻找丁钰踪迹时,留守华亭的贾翊已然送来降兵口供。
与崔芜猜测的出入不大, 他们确实是来自凤翔,却并非听命于伪王, 而指使他们的人也的确是一个女人。
一个很年轻的女人。
赶路的马车上,丁钰一目十行地扫完贾翊送来的口供,假装没看到供纸上的红黑血痕。
“华岳神母转世?”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我怎么没听说有这么一号神仙?如来佛祖和玉皇大帝认不?”
崔芜盘腿坐在他对面, 有滋有味地啃着一张干饼。
“前朝人笃信山川有灵,但凡叫得上名的名山大川,都有管事的神仙,”她回忆着上辈子翻过的野史杂谈,“华岳就在陕西地界,地位当然不一般。我记得野史传说里, 前朝有个姓裴的宰相(1), 发迹前一度穷困潦倒,死马当活马医地拜祭了岳神, 结果当天晚上就做梦梦到神仙, 还告诉他什么时候会飞黄腾达。”
丁钰嗤之以鼻:“真这么灵验,怎么不下凡把这乱世收拾一番?每天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也不耽误他们高居莲花座!”
崔芜:“若非亲眼见到神母显灵,你以为他们能这般死心塌地?”
丁钰:“……”
他难以置信:“难道还真有神仙?”
崔芜看过俘虏供状,也不知贾翊用了何种手段,居然真让这些死鸭子嘴硬的汉子们开了口。据为首之人说,他们并非伪王私兵,而是听命于“华岳神母”。这位“神母”可了不得, 相传法力无边,能令无根软绳直通天庭,摘取瑶池蟠桃,也能让烈火之中绽开红莲。
更要紧的是,神母所赐灵药,可消业障,可除百病。他们蒙她救命,甘愿为她肝脑涂地。
丁钰看完,眼神发直:“你信吗?”
“应该是确有其事,”崔芜客观地说,“比如让软绳直通天庭,偷取蟠桃之说,就很像见诸史料的戏法‘神仙索’,个中原理直到后世都未曾完全破解。至于火中绽放红莲,虽然没听说过,想必也是一种杂耍手段。”
“至于治病救人,那就更好办了,新手上阵的赤脚医生都能做到。十个病人里只要有两三个救活了,再找几个熟人扮托,将神母的本事大吹特吹一番,不愁没人上当。”
丁钰听了半晌,忍不住憋出一句:“我怎么觉得,咱不是去见什么伪王,是跟一帮杂耍艺术家过招啊?”
崔芜:“……”
她想了想,更正道:“与其说是杂耍戏团,不如说是传销组织,艺术家可没那么强的忽悠功底。”
丁钰觉得自己已经离发疯不远,他竟以为崔芜说的有道理。
崔芜以为自己是去跟一帮神棍骗子过招的,也做好了遭遇挫折的思想准备——毕竟在另一个时空,因为古时人对神佛的盲目信仰,也因为所有披着宗教外衣起家的政权在忽悠人方面格外炉火纯青,他们往往拥有大量而坚实的拥趸,即便最后覆灭,取代者也势必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崔芜自己也是初创企业,家底薄,耗不起。是以并不打算毕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