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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自从新势力入主凤翔,不扰民、不盘剥,反倒严惩了几个平日里作奸犯科的地痞流氓,让老百姓的日子安生了不少。
更有甚者,新来的“大人”还隔三岔五赠粮施药,旁的不说, 左邻右舍好些染上疫病的孩童, 就是被她治好的。
不知不觉,百姓们原本因为“神母”被逐走而生出的抵触情绪软化了不少, 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和渴望。
说到底, 求神也好,拜佛也罢,不过是为了让日子过得下去。只要有人扛事做主,是神母转世还是凤凰化身,有那么重要吗?
正因如此,听到街上鸣锣,百姓们非但不惧,反而好奇地凑过去, 临街的干脆推开窗户,居高临下地探出脑袋。
“这回又啥事?是送粮还是送药?”
崔芜正要收拢民心,有意打造自己“随和亲民”的形象。延昭领会精神,挨个嘱咐过巡防士卒,命他们严守军法,不得骚扰百姓,见着老弱妇孺,还得主动上前帮忙搭把手。
一来二去,倒是跟当地百姓处得不错,有胆子大的,甚至敢跟士兵们搭两句闲话。
凤翔城远比华亭、吴山、汧源、汧阳四县规模更大,延昭身负练兵之职,难免顾不过来。
崔芜与贾翊商议了,将韩筠调至凤翔,这一日带兵巡街的正是他。
他有意在崔芜跟前卖好,干起活来事无巨细,样样力争上游。听得有人搭话,便正色答道:“隆冬将至,凤翔城连遭战乱,大人担心城中百姓没有备足过冬的柴火,特意调拨了一批取暖之物,明日午后于府门口发放。”
“若有需要者,自可去领取,还是老规矩,领取者登记姓名住处及家中人口,每户只许领取一份,多了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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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们“嚯”了一声,面露心动。
关西不比江南,冬日里是真正的滴水成冰,城中又不比乡野,上山砍柴甚是不便。因此如何熬过这个冬天,是所有人心里犯愁的难题。
如今新来的大人心怀仁德,考虑到百姓难处,主动发放薪炭之物,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自然拔高了一层。
然而翌日午后,当他们如约集中在王府门口时,才发现惊喜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大。
往日里开设神坛的广场上摆了一溜桌案,每张桌案后都坐着一名书吏。膀大腰圆的兵丁拉着麻绳,围起九曲十八弯的等候区,不管赶来的百姓再多,都只能依循他们的引导排成数列一人纵队,挨个上前领取物资。
先来之人惊讶发现,王府备下的取暖之物并非常见的碳薪,而是一种黑不溜秋的物件,圆柱状,上面戳了好些小孔,瞧着像是山间蜂巢。
“此物名为蜂窝煤,别看这东西不起眼,管用着呢。”
许是知道百姓疑虑,有书吏当场示范,将蜂巢状的黑色煤石丢进炭盆,点火后腾起明红火焰,热浪滚滚扑来,一时间,连冬日寒风都没那么砧骨。
“咱们大人爱民如子,要不是好东西,怎会发给你们用?只有一点,这东西烧起来烟大、呛人,用时切记将窗户开一条缝,方便通风换气。若不然,烟气熏人,很容易闷过去,更会闹出人命,那就有负咱们大人一片爱护百姓的苦心了。”
领取煤石的百姓连连点头,刚要走,又被一股奇异的香气吸引。
转头望去,只见一侧角门开了,阿绰与一名仆婢合力提着硕大的木桶,费劲地走过来。
那香味裹挟在乳白烟气中,正是从桶盖缝隙中飘出的。
有胆大的百姓忍不住凑上前:“这味道……嗬,可真香。”
阿绰扫了他一眼,揭开桶盖,用木瓢舀出两片嫩豆腐。卤汁熬煮不便,就只拿蜂蜜和红糖化成糖水,浇了少许上去。
“大冷的天,你们来一趟不容易,暖暖身子吧。”
那人不意有这等好事,虽觉犹疑,架不住那热腾腾的豆腐脑实在是香,接过羹碗三两下喝了个精光,末了意犹未尽地一抹嘴:“这东西软滑香甜,难道是贵人老爷们常说的酥酪?”
阿绰抿嘴笑:“什么酥酪?这是用豆子磨出来的。我家大人说,剩下的都是豆中精华,就叫豆腐吧。”
那人不信:“我吃过豆子,又腥又涩,只能勉强填饱肚子吃多了还胀气,根本不是这个味!”
阿绰不高兴了:“我从不骗人!你若不信,自己买些豆子,回去泡发了用石磨磨成浆水,照样做一回就知道了。”
这时,更多的人领了煤石,被香味吸引聚拢过来。你一碗我一瓢,不出两刻钟,竟把偌大木桶里的豆腐脑喝得干干净净。
闻听此言,都争相追问:“真是豆子做的?豆子能这么好吃?小娘子,你可别哄我们,若豆子能做出这个味,我们以后就不买粮食,只种豆子了。”
阿绰几次三番被人质疑,绷不住了。她索性不再解释,将一早备好的告示贴在王府外墙,上面用正楷大字写下豆腐的熬制方法,以及如何食用。
随后,她命嗓门大的兵丁站在一旁,接连读了三遍,以防百姓不识字看不懂。
“我家大人说了,豆价较米粟低廉,百姓或自种,或想法购取,都还算方便。若要研磨成浆,可向凤翔府衙借用石磨和盐卤,不收钱,只是每户每月限定次数。”
阿绰板着脸传达完崔芜的意思,又道:“大人还说,大豆能食用,亦可榨油,待来年春暖花开,不妨在田间地头多种些。只此物产量到底不如粟麦,不可完全替代,只能作为补充口粮。”
百姓们听得似懂非懂,一句“能食用,可榨油”却明白了,有地的恨不能第二天就天气转暖,没地的则盼着左邻右舍多种些,就算拿银钱买,也比粟麦便宜好些。
遂拎着过冬的煤石,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
冬日苦短,下不了田也更不了地,崔芜尽己所能地安排好百姓过冬,终于能抽调出大部分精力与贾翊一起清算府衙账目。
事实上,她抽出空当时,贾翊已经算得差不多,即便崔芜不问,他也打算抽个时间将结果呈上。
不出所料,崔芜看了整整半个时辰,两道入鬓长眉拢成极深刻的“川”字。
贾翊极有耐心地用了半盏茶,估摸着火候差不多,方开口道:“主上不必动怒,世人多有私心,尤其世道纷乱,官府势弱,凡大户者无不隐田匿税,不独凤翔一地耳。”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崔芜不是不明白,可“明白”与“认同”完全是两码事。
尤其豪强大户逃税的手段——厚道些的,将自家田地寄在无须纳税的“不课户”名下。如前朝赋令规定,五品以上官员享有免税特权,更可荫及同居亲属。
这就意味着,哪户人家出了官身,便会多出好些不相识的“干亲”,这就叫“同籍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