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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锋,激战,鸣金,守兵……无限循环往复,直到将人折腾得疲惫麻木。
狄斐伤势不轻,上城墙亲自督战显然有些勉强,崔芜接替了他“守城主将”的职务,每日戳在城头,当一根勤勤恳恳的人肉旗杆外加箭靶。
当然,从没有一根流矢射中过她,虽然李恭很想这么做。
原因自然是贴身守卫的亲兵靠谱。除了从凤翔带来的心腹以及之前就跟着她的秦氏亲兵,秦萧又额外留给她十名部曲,专司保护崔芜安全。
此外,他临行前,还将自己戴了十多年的一对护心甲卸下,同样留给崔芜。
“这对护甲自我十岁前就未曾离身,坚硬无比,今日赠与阿芜,希望能护你平安。”
彼时崔芜接过所谓的“护心甲”,仔细打量两眼,发现就是两块青铜打磨的护心镜,可以嵌在战甲胸背部位,抵挡流矢保护要害,也可以单独穿戴。
她其实很想问一句:从不离身,难道连洗澡沐浴也不摘下?可惜场合不对,到底忍住了。
“还有,”秦萧似是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你……不必勉强。”
崔芜没反应过来:“什么?”
“若是觉得守城吃力,不必太过勉强,”秦萧说,“李氏气数将尽,就算错过这次机会,还有下次。”
崔芜:“……”
她觉得很有意思,又有些疑惑,盖因眼前的秦萧神色踌躇,与那晚定计时的杀伐决断判若两人。
“你是秦自寒吗?”崔芜骇笑,“你那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如此朝令夕改,可不像是安西军少帅的做派。”
秦萧没说话,自嘲一哂。
那晚定计的是“安西军少帅”,如今谆谆叮咛的是“秦自寒”,个中微妙差别,唯有自己心知肚明。
虽然秦少帅的心思令崔芜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留下的亲兵部曲确实成了大臂助。二十人自发分了两组,一组襄助守城,一组只管守着崔芜,将她护持得滴水不漏。
督战数日,硬是连丝油皮都没擦破,不可不谓是奇迹。
但这对战事并没有多少帮助,因为亲兵战力再强,也只能护住一两个人,无法与压境的大军相抗衡。
待得这一晚夜幕降临、定难军暂且退却时,连崔芜都未能幸免——因为流矢太过密集,其中一支突破亲兵防御,直逼面门而来。一旁的秦尽忠情急之下,猛地推了崔芜一把。
崔芜趔趄了好几步,倒是与流矢擦肩而过,人却不幸没能站稳,额头磕在坚硬的箭楼上。
顿时肿起老大一块淤青。
不过,跟营中伤兵相比,这点小伤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这一日的战况尤为惨烈,虽然打的是守城战,只要不被攻城军登上城楼,就不必白刃相搏。
可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怎么可能?
为了勾翻云梯,守城军不得不顶着密集如雨的箭矢和投石往前冲,擦伤、划伤已然不算什么,更惨的当场脑浆迸裂,救都没法救。
而当作为攻方的定难军踩着云梯、踏着同伴的尸骨冲上城楼时,箭矢和投石倒是停了,但这意味着守城军必须面对敌人的长刀和刺枪。
等到战事初歇,伤兵营里已是人满为患,带来的军医忙不过来,崔芜不得不将善后事宜交与韩筠,自己亲自去帮忙搭手。
这一忙活,直到三更才能喘口气。
然而崔芜没法歇息,作为实际上的守城军主帅,她只简单洗手净面,又换了身干净衣裳,便赶去帅帐听韩筠禀报这一日的伤亡情况。
不出所料,伤亡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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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今日阵亡三十七人, 重伤五十六人,轻伤一百三十二人,尚能迎战之兵力不足千人, ”韩筠说得很明白,“再这么下去, 咱们最多撑上一两日。”
一两日之后会怎样?
自是弹尽粮绝,无以为继。
崔芜鏖战一日,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 只匆匆啃了几口干粮作数。此时饿得不行, 顾不上说话,先扭头张望,寻思着弄点什么填饱肚子。
所有人里最了解她的当属丁钰,一早命人熬了肉粥,虽然米粒是陈年的粟米,肉也是肉干, 可有碳水有蛋白质, 还是温热糯软的,实在没什么可挑。
崔芜西里呼噜喝了大半碗, 将空虚的五脏庙填满了, 这才心满意足地抹了把嘴:“今儿个是第几天了?”
韩筠还没反应过来,丁钰先开口:“第七天。”
顿了顿,又道:“你起码还得再撑三日。”
这个十日期限是崔芜与秦萧定的,彼时丁钰不在现场,听说此事时已然成了定局。
为了崔芜的自作主张,丁钰发了好大的脾气,冷战、破口大骂、拍桌子瞪眼,差点连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用上了, 依然无法令崔芜改变主意。
没办法,只得亲自陪她跑一趟,巴望着这位顾虑着旁人性命,不至于拿自己的小命打水漂。
崔芜沉吟不语。
她固然想遵守与秦萧的约定,却也不愿平白牺牲自家将士性命。如何达成战略目标的同时,尽可能保存有生力量,大约是每位主帅都不得不花费时间修行的功课。
“要拖过这三日,还要设法减少将士伤亡,确实不容易,”崔芜思量再三,突然抬头,“派人诈降如何?”
丁钰心头的不祥预感成了真,简直没脾气了。
然而眼下是帅帐议事,私下里打打闹闹没关系,当着外人的面,丁钰从来分寸精准,绝不越过“主从”之间的那条线:“主子打算如何诈降?”
崔芜的计划并不复杂,无非是选一位胆大心细、机敏周全,又能言善辩之人,趁夜偷溜出城,假作投诚,声称愿与李恭里应外合,将偌大的萧关城拱手送与对方。
而在双方约定的投诚之日,明面上城门大开,迎新主入城,实则在城门之后暗设机关,一旦李恭入城,立刻启动机关放下吊石,将他和身边亲兵封锁城中。
此乃擒贼先擒王的招数。
丁钰却直皱眉头:“我怎么觉着,这计划有点耳熟?”
崔芜干咳一声。
耳熟是正常的,因为在另一个时空,四百多年之后,某位燕王殿下借“靖难”之名起兵,一路长驱直入摧枯拉朽,兵临济南城下时,就险些被彼时拒城死守的铁姓官员用这一招困在济南城中。
不过战术这玩意儿没有版权,反正离明成祖出生还早,让她先借用一下应该也问题不大……吧?
丁钰揉了揉额角,努力克制住揪着这货衣领狂喷一通的冲动,就事论事道:“用什么理由诈降?姓李的会信吗?”
崔芜敢说出口,自是全盘考量过:“这个简单。那姓李的当初在阵前,不是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