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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牌就是这一招。但她没想到, 盖昀比潘基勋早出生六百多年, 却能先一步提出这个法子。

到底是她目光短浅,小瞧了天下英雄, 还是盖先生与她一样, 也是后世穿来的?

这一系列疑问在崔芜脑中飞快掠过,又被自己否定了——倘若盖昀与她和丁钰一样同为穿越者,早在听到丁钰那一番惊世骇俗的“下半身”见解时,就该瞧出端倪,又怎会到现在都毫无表示?

“是我蠢了,”她想,“仗着自己是穿越者,便觉得比古人高明。其实单论智慧, 古人实不在后人之下。”

她不过是站在巨人肩上,才得了一时便宜,有什么好得意的?

一念及此,种种傲慢化为乌有。

然而崔使君脑筋极快,只一眨眼,就想到连消带打的妙招。

“不瞒先生,您所献之策,崔某曾在西域传来的手札残卷上见到过,”她调整好思绪,摆出如假包换的惊叹神色,“只是此法古怪,崔某从未听闻,不敢贸然实施。有了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盖昀果然讶异:“西域居然也有文卷记载治河之法?可否容盖某一观?”

崔芜睁眼说瞎话:“非我不愿,实在是那手札传到我手里时,已然残破不堪,好些毁于战火,只有零星几页尚存。”

“因其损毁严重,我并未带在身边,只将其中几页抄录下来。先生若是想看,我现在便可拿出。”

她嘴上说“拿出”,手已分毫不慢地探入怀里,取出一张稿纸递与盖昀:“正好,也请先生帮我瞧瞧,这纸上所画之物,能否研造成功?”

这位盖先生当真是全才,不仅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连机械木工也有涉猎。

见了图纸,他神色惊异,好似看到什么了不得东西,当即将案上之物一把挥开,又随手抽过一张宣纸,埋头演算起来。

崔芜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托腮笑吟吟地瞧着。一时间,明堂之上陷入安静,只有笔尖自宣纸掠过时的“沙沙”声。

崔芜慢条斯理地品着热茶,过了足足两刻钟,才见盖昀抬头,缓缓吐出一口气。

“此物为盖某平生仅见,实在巧夺天工,”他说,“盖某读过《墨经》,其中提到针孔成像之说,与此物原理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不比这图上所绘精巧复杂。”

崔芜笑眯眯地:“依先生所见,此物能否造成?”

盖昀盯着草纸,又闭目默思片刻:“盖某以为,可以一试。”

崔芜铺垫这么久,等的就是这句话:“先生既如此说,我便将这图纸托付给先生,先生可愿倾力而为?”

盖昀蓦地睁眼,瞳光锐利地盯着崔芜。

崔芜脸皮厚,随便他瞧。

须臾,盖昀缓下神色,摇头叹息:“使君用心良苦。”

崔芜装听不懂,自卖自夸地点了点头:“先生所言极是。此物一旦问世,兴许能改变两军对垒的作战模式,崔某未雨绸缪,确实有我的用意。”

盖昀:“……”

一直以来,他想象中的主君都是如昭烈帝那般,虚怀若谷、礼贤下士,既有开疆拓土的胆魄,又不乏怜惜百姓的仁德。

却不想计划赶不上变化,遇到的是崔芜这等泼皮破落户。

你说她没胸襟、没胆魄,似乎冤枉了些。可你要说她虚怀若谷,如昭烈帝一般虚心贤德……好像又有些臊得慌?

他摇了摇头,没计较崔芜故意装傻,只是拈图沉吟:“此物构造复杂,盖某也不敢保证一定造出得,只能尽力而为。”

崔芜固然想造出图纸所绘之物,但更要紧的是,一旦盖昀松口答允,半条腿就算踏上了崔芜这艘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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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确表态效忠又如何?只要他事实上是在替崔芜干活卖命,还想跳船不干不成?

“那就托付与先生了,”崔芜长身而起,郑重作揖,“崔某在此,谢过先生盛情。”

盖昀回礼,似释然似无奈:“使君客气了。”

***

崔芜了结一桩心事,脚步格外轻盈松快。小童送她出门,见她神采飞扬,本就精致的眉眼更添三分艳色,饶是年幼没有男女之分,也没来由一阵心惊肉跳。

“使君很开心?”他好奇问道,“是跟我家先生聊得畅快?”

崔芜摸了摸小童圆滚滚的脑袋,并未正面回答。

“照顾好你家先生,”她说,“有缺的少的,只管来刺史府寻我。”

小童煞有介事地行礼:“我记下了。恭送府君。”

抬头时,嘴角还沾着一点棕红色的糖屑。

崔芜失笑,抬手替他抹去,见小童羞得满面通红,一时没忍住手贱,在他腮上轻拧了把。

然而转身之际,她瞳孔微凝,只见阿绰立在门口,神色焦急。

“出什么事了?”

能让阿绰亲自找到盖宅,事情的严重和紧急程度必不在小。

事实也的确如此。

“我哥哥发来六百里加急,已经联同安西军拿下夏州治所。只是颜将军误喝生水,感染了疫病,眼下危在旦夕。信使带来秦帅亲笔书函,请主子务必去一趟朔方城。”

崔芜脚步骤顿:“什么疫病?可有描述症状?”

阿绰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秦帅手书在此,我不敢擅启,还是主子过目吧。”

崔芜三下五除二拆了信封,一眼认出秦萧那手颇具风骨的行楷,再瞧内容,眉头顿时拧成疙瘩。

依照秦萧信上描述,颜适得病之后,出现腹泻、呕吐、抽筋的症状,每日腹泻可达十数次,到最后甚至不成形状,只余黄色水样。

除此之外,他还十分详细地描述了颜适得病后的体貌变化,例如眼窝凹陷、皮肤干燥等等。

即便是不通医理之人,也知颜适病情的确十万火急,容不得片刻耽搁。

崔芜耳畔则是“嗡”一声响,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要做些准备,不能立刻赶往朔方城,”她对阿绰飞快吩咐道,“派人先行快马传信,让兄长将颜将军单独安置一间营帐,绝不可与旁人接触。倘若必须接触,进出佩戴面罩,接触完毕立即洗手清洁。”

“颜将军腹泻后的秽物小心处置,不可让人触碰,最好挖坑深埋,或是撒以石灰。填埋时切记远离水源。”

“除此之外,颜将军之前接触过的水源或是食物,不可再让旁人接触,以免病症传染。”

“还有,颜将军频繁腹泻,身体势必失水过多,兄长说他有皮肤干燥、眼窝凹陷的情况,那是中度脱水的症状。让营中烧开滚水,撒入糖盐调配成糖盐水,每隔一个时辰让颜将军服一碗。剂量我稍后列明,糖和盐也由快马一并带去。”

难为阿绰记性过人,崔芜说的又快又急,她居然一个字不落地记了下,重复一遍无误后,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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