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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发着高热, 身上却觉得冷?”
颜适吃力地点了点头。
崔芜:“有没有头痛胸闷的感觉?”
颜适继续点头。
崔芜想了想,压低声:“呕吐之物是不是浊白好似米汤,腹泻秽物反而清水一样?”
颜适闹了个大红脸,平日里再洒脱不羁,被个姑娘家询问呕吐物和秽物,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好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崔芜心里有了底:不错,是霍乱。
用中医术语说,就是因饮食不慎而感受时行疫疠之邪,损伤脾胃,而致秽浊疫毒阻遏中焦,气机逆乱,升降失司,清浊相混,乱于胃肠。
结合颜适的脉象和症状,应该属于寒湿症型。
“说了多少遍,不能喝生水,野外扎营须得将水烧沸饮用,就是不听!仗着身子康健肆意胡来,这回长记性了吧!”
崔芜一边笔走龙蛇地开着方子,一边毫不客气地训斥他:“看你下回还听不听话!”
颜适病了好些时日,在这不见天日的营帐里饱受折磨,身心都已憔悴不堪,闻言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只剩无奈苦笑:“使君要骂可得趁现在,不然……咳咳,我怕再过两日,你就没机会了。”
崔芜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不详之意?当即在他额角处敲了个暴栗:“胡思乱想些什么?安心养病,好好吃药,总能好起来。”
颜适却不信。
倒不是他信不过崔芜,而是这些时日医工进进出出,没少替他诊脉,虽未明言,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病势危急,不知从何处着手。
颜适少年悍将,沙场征伐固然无往而不利,却对突如其来的疫病束手无措。
在这昏暗不透风的营帐里连躺数日,心气难免被消磨光,满脑子都是不祥的念头。
“我父亲死得早,没人教养,是在小叔叔身边长大的。他教我读书识字,领我排兵布阵。我晚上睡不着,钻进他的营帐,他还给我讲故事。”
崔芜执笔的手顿住,回想秦萧那副七情罕见的老成面孔,实难想象这样一个人给熊孩子讲故事是什么情形。
“他还会讲故事?”
“说是讲故事,其实就是照着史书念经,”颜适怀念地笑了笑,“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第一篇读的就是司马公的《卫将军骠骑列传》。”
这一篇写的其实是两个人,“卫将军”是西汉武帝时期的名将卫青,“骠骑将军”则是卫青的外甥霍去病,叔侄二人皆为西汉名将,远征大漠、战功赫赫,难怪会被秦萧拿来当作给小孩启蒙的读本。
“古时名将,我最佩服的就是骠骑将军霍去病,有两段现在都会背:凡六出击匈奴,其四出以将军,斩捕首虏十一万馀级。及浑邪王以众降数万,遂开河西酒泉之地,西方益少胡寇。四益封,凡万五千一百户……”
颜适声音极轻:“我还记得第一次上战场前,兴奋得一整晚睡不着觉,半夜钻进小叔叔的营帐,告诉他,我此生以骠骑将军为榜样,不平西域,誓不成家。”
“只是没想到,连最后的结局都与他一样……你说,这算不算是求仁得仁?”
崔芜百忙中分了下神,想起霍去病年仅二十四就病逝,有种说法是,他遭匈奴人陷害,饮了被得病牲畜污染的水源,身患霍乱,不治身亡。
同为少年悍将,同样惊才绝艳,又恰好得了同一种疫病。
眼前少年是否也会如昔年的冠军侯一样,英年早逝、天寿不永?
这个念头乍一冒出,就被崔芜自己掐灭了。
“呸呸呸,想什么呢!”她在心里唾弃自己,“霍去病也罢了,生得太早,管不过来。”
“这姓颜的少年却是近在眼前,若连他都救不了,还要我穿越这一遭做什么吃?”
眼看颜适还想说什么,崔芜当机立断,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颜适话音骤顿,睁眼错愕地瞧着崔芜,大约是自出娘胎以来,除了亦兄亦师的秦萧,还没人敢对他这般老实不客气过。
“年纪不大,想得忒多,”崔芜斥道,“我说有得救,你就不会有事,诸天神佛也好,阎王恶鬼也罢,哪个敢跟我崔芜抢人?”
颜适愣愣看着她,感受到一股难言的气势。
骁悍而锐利,笃定又从容。
她分明是个女子,但是那一刻,性别的区分自颜适眼中褪去,他看着她,仿佛看到坐镇三军、临阵杀伐的秦萧。
***
一刻钟后,崔芜快步走出营帐,将开好的方子交与阿绰。
“药材咱们都带了,按方抓药,以水煎服,每日两剂,”崔芜语速飞快地说,“告诉伙头军,匀两口灶出来,专门给染病的士卒熬药用。他们用的碗筷,每日都须放在滚水中煮烫消毒。”
一旁的秦萧听了一耳朵,不待阿绰答应,先行吩咐了亲兵,将崔芜的叮嘱传达下去。
然后,他接过方子扫了眼,见药材包括紫苏叶、藿香、白芷、桔梗、法半夏、陈皮、厚朴、白术、茯苓、甘草等。
旁的姑且不论,那紫苏叶和白芷却是解表散寒的,便知颜适病症泰半是由寒邪而起。
“其他将士可也用同样的方子?”
若是大疫时期,腾不出人手分门别类熬药,只能搁置寒热辩证,用同一味汤药应付所有病人。
但崔芜思忖,二十来个患病士卒不算太多,带来的人手和药材尚算足够。
既然有条件,还是对症下药得好。
“先不忙,病人在哪?我一一看过再说。”
她身份贵重,赶来替颜适看诊已是难得的人情,如今更是屈尊降贵,亲自替普通士卒诊断。
饶是秦萧城府不浅,都有些不好意思:“你奔波劳累,还没来得及好好歇息……”
崔芜无奈地看着他:“兄长既知我辛苦,就快些在前引路,早点看完所有人,我才能早点安心歇息。”
秦萧无言以对,只好将她引到患病士卒休养的营帐。
普通士卒自没有颜适一人独居一帐的待遇,但也不算太差,按病症轻重分隔开,五六人一帐,同样打扫得纤尘不染,有专人送饭、收拾秽物,医工进出都须戴面罩、勤洗手。
崔芜瞧罢环境,心里还算满意,再替士卒诊脉,发现他们虽病症轻重不一,脱水症状却不算严重,想来是严格遵照医嘱,每隔一个时辰就饮用盐糖水补充□□。
她将患病士卒逐一看过,发现以湿热证型居多,遂开了连朴饮,药材包括制厚朴、姜制黄连、菖蒲、半夏、淡豆豉、栀子、芦根等,取其清热化湿、理气和中之效。
正吩咐医工去熬药,忽听最里一名病卒肚腹“咕噜”一响,紧接着一股恶臭传来——竟是腹泻失了禁。
士卒病得昏昏沉沉,却还知道不好意思,见崔芜上前察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