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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还没醒来。”

阮轻漠原本平静的眼神变得极其尖锐。

“你该感到庆幸, ”崔芜说,“祁戍留了余地,没当场要了他的命。我的人从府衙地牢里把人拖出来时,他身上没一块好肉,所有军医拼力救治了三日三夜,才令情况稳定下来。”

她话说得含糊, 其实是崔使君亲自上阵, 将那身破破烂烂的伤口细致清理,又挨个缝合, 末了敷上军中特供的金创药, 又熬了防感染的汤药生灌下去,才将人维持在如今不死不活的状态。

只是能持续多久,以及是否救得回来,即便是崔芜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毕竟,青霉素还没问世,一旦伤口恶化,就是神仙难救。

阮轻漠轻轻吐出一口气:“你有多少把握?”

事到如今,崔芜也没必要瞒她:“不足五成。”

阮轻漠沉默片刻, 轻笑了笑:“那也够了。”

她接连三天未曾梳洗,本该蓬头垢面。奈何底子生得好,即便不施脂粉、容颜憔悴,捞起发绺掖到耳后的姿态依然楚楚动人,极具韵味。

“说吧,”她说,“准备怎么处置我?”

崔芜一只手背在身后,指腹摩挲着藏于袖中的匕首。

对于如何处置阮轻漠,她身边的人其实是有争议的。

丁钰素来心软,自从知晓阮轻漠的身世就颇觉不安,认为她走到今日这一步,一多半还是被世道所逼。若因此加罪于一弱女子,乃至要了她的性命,似乎有些过了。

盖昀的看法则截然不同。

“此女看似柔弱,实则心性坚忍,且颇有手腕,若非差了几分气运,假以时日,未尝不是使君大敌,”他罕见如此凝重,“若是留她活命,置于身边恐其反咬一口,远释江湖又怕是放虎归山,还望使君三思。”

崔芜表示赞同,但她的理由更深一层。

“我可以接受她心智坚忍,手段过人,”她说,“但我不能接受她裹挟百姓的做法。”

“你我皆知受命于天纯属屁话,可百姓不知。”

“若是来日,她以华岳神母之名假传天意,又于民间颇具威望,试问百姓是听她的,还是听我这个崔使君的?”

崔芜已经尝到手握权柄的好处,她断然不允许旁人从她手中分割权力,尤其是以虚无缥缈的神鬼之名。

所以,阮轻漠不能留。

但如何处置,又是一门学问。

此人在上都城中一载有余,仗着那套装神弄鬼的法门,收服了不少不明就里的百姓。

直接杀了她,会否动摇崔芜刚刚入主上都、尚未稳定的根基?

她反复摩挲着袖中匕首,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可以不杀你,也能尽全力救回你的阿越,”崔芜说,“但我需要你去一个地方。”

阮轻漠抬起头,眼底爆出异光:“什么地方?”

“江南,吴越之地,”崔芜冷冷道,“把你的手段,用在江东孙氏身上,这不算困难吧?”

阮轻漠若有所悟:“你与江东孙氏有怨?”

崔芜笑了笑。

“你若这么以为,就当是吧,”她没把话说死,含糊其辞道,“孙氏坐拥江东多年,也是时候受点风雨了。”

阮轻漠舔了舔嘴角,流露出心动。

她确实做好死在崔芜手上的准备,可人但凡有条活路,谁也不想往深渊里跳。

她思忖片刻,极其谨慎地问道:“若我做成了,你能放我活命吗?”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并非崔芜没想好答案,而是当着正主的面扯谎,有碍良心。

可那又如何?

这世上有的是丧良心之人,他们尚且活得好好的,崔芜扯个谎又如何?

“如你所愿,”她笑了笑,“只要你不再与我为敌,此事办成之际,就是你与你的阿越重获自由之时。”

阮轻漠大喜,一双眸子骤然生辉,仿佛有无数东西从中闪现而过,那是对未来许多年的憧憬与期冀。

“好,”她毫不犹豫,“我答应你!”

崔芜转身:“十日后启程,亲兵护送你南下,南边有人接应。临走前,我许你见一面你的阿越。”

最后一面,总得让人见了,以了余思。

阮轻漠却不知她的盘算,极郑重地拜倒。

从这一日起,自上都至河西接壤的八百里秦川,尽归崔芜之手。

那么入主上都,与偏安凤翔时有何区别?

答案是,并没有。

该春耕还得春耕,该清点簿册还得清点,招兵之事也不能落下,盖因崔芜地盘扩大,需要的兵将也越来越多,于是原先三万两千人的队伍,一口气扩充到五万人。

兵将多了,所需的粮草和饷银也与日俱增。幸而这一年的互市开办在即,提前三个月,秦萧就命人送来书信,邀崔芜前往凉州一叙。

崔芜掰着手指算了算,心生狐疑:“这也太早了吧?兄长这么着急吗?”

一旁的丁钰撇了撇嘴,心说:可不是太早了?拿着办互市当借口,还不是那姓秦的自己想见你。

“我现在分不开身,”崔芜匀了匀笔墨,提笔回了一封书信,“烦劳兄长再等些时候,等上都诸事稳妥,届时我与南边的商队一同赶赴凉州。”

落笔是清婉秀丽的簪花小楷,封上写着“兄长亲启”四个字。来送信的亲兵琢磨了下,觉着有崔使君的亲笔书信足够交差,又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

崔芜要等的是吴越与襄樊的茶叶,除此之外,还有丝绸、布匹,以及各种中原才有的稀罕物件儿。东西都是好的,只是押车的人让她略感意外。

“崔使君,”站在堂前的男人长身玉立,行礼间多了一派举重若轻的气度,“数月不见,别来无恙?”

崔芜微微挑眉:“孙郎君,你亲自来了?”

来人正是孙彦。

他身份贵重,这一趟本不必亲自赶来——事实上,如今江南的局势一天一个样,他那好胞弟被新收的妾婢蛊惑,整日里与他斗法别苗头,又有母亲私心偏帮,渐渐地,居然真被他在府衙中插进了手。

幕僚也好,心腹也罢,都劝孙彦不要北上,还是留在江南稳定局面更为要紧。

孙彦未尝不明白个中道理,但他不甘心。

崔芜如今恨他如仇寇,互市也许是唯一一个名正言顺见她又不至被针对的机会,倘若错过这回,就得再等一年。

到时,崔芜身边还有他的位子吗?那双眼睛,又会不会被别的什么野男人吸引?

想到屡次替她出头说话的丁钰,以及虽有结拜兄妹之名,心思却如赤身行走街道的秦萧,孙彦坚定了想法,这一趟非去不可。

当然,他有他的理由。

“父亲极为看重与河西的茶叶买卖,办好这桩差事,老二再多的伎俩也无用武余地,”孙彦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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