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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时辰,睁眼瞧见天色已黑,第一反应是查看秦萧状况。
高热没有退,但也没有继续恶化。秦萧呼吸平稳,不再带着喘不上气的嘶音。
崔芜长出一口气,忽听窗外有人走动,紧接着丁钰的声音隔着窗纸传来:“殿下?”
崔芜抹了把脸:“何事?”
“殷钊回来了,”丁钰说,“计划很顺利,乌孙余孽被剪除大半,十年内成不了气候。此外,他带来了乐理朵写给你的信,还有……”
丁钰话音不甚自然地一顿,崔芜挑眉:“还有什么?”
丁钰干咳两声:“腰带。”
崔芜:“……”
“没错,就是你让殷钊带给她的,又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丁钰面无表情,“那丫头让殷钊给你带句话,她送出去的东西,绝没有收回的道理。”
“她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崔芜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然而她眼下没心情细究这些,无论乐理朵抱着怎样的执念,只要不与中原为敌就好。
“知道了,”崔芜说,“我现在没空见殷钊,让他好生歇息,等兄长脱险,我再论功行赏。”
丁钰听出送客的意思,却没有走:“还有……京城那边,盖先生都料理妥当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料理”两字却颇意味深长。崔芜皱了皱眉:“是谁?”
“你还记得迟暮归吧?他是狄斐麾下,但他真正忠心的却是先歧王,”丁钰说,“在伪王叛乱前,凤翔也曾收拢流民,迟暮归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一。”
“歧王给了他们家一口饭吃,他就把忠心给了歧王。但是歧王死了,他只能跟随狄斐驻守萧关,虽有心收复旧都,却苦无回天之术。”
崔芜明白了:“歧王死了,但他儿子活着,那姓迟的是为了李继文?”
李继文是先歧王嫡亲的血脉,也是崔芜名义上的弟弟——虽然靖难军中有一个算一个,都知道所谓的“姐弟”只是糊弄人的幌子。
他们追随的是崔芜,只有崔芜能慑服人心,不过显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想。
“迟暮归一心想着拨乱反正,让歧王血脉登临九五,故意封锁秦帅的消息,大约是跟回纥有了默契,要借外族之手搅乱中原,扶李继文上位。”
“京城已经戒严,迟暮归前脚入京,后脚就被延昭带人拿下,下了天牢。至于李继文,他毕竟是你名义上的弟弟,盖先生倒是没为难他,跟他那个好乳母一起软禁宫中,等你回去处置。”
丁钰咂摸了下,自觉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要紧的就这些,细枝末节等秦帅脱险后再说吧。”
屋里一片寂静,烛光将崔芜纤细的身影勾勒上窗纸,她像美人画一样安静。
丁钰突然有点不安:“你吱一声成不?这么不说话,我瘆得慌。”
他原以为崔芜会抖机灵地“吱”一声,等了许久,才等到窗后一句淡漠地:“迟暮归勾结乌孙、追杀颜适,置兄长于死地,将河西冲要之地送与外族,就是为了扶一个竖子上位?”
丁钰手指捻动了下,回了一个:“大约是吧。”
夜风呼啸过耳,仿佛冰冷又无情的叹息。
半晌,崔芜冷冷地说:“此人,该杀!”
第191章
自从入主京城, 崔芜几乎忘了李继文的存在。虽然盖昀几番暗示,不妥善安排好歧王血脉恐会留有后患,但她从未将这个熊孩子真正放在眼里。
不料所有的妄自尊大都化成连珠铳发出的弹丸, 反咬了她一口。
“是我疏漏了,”崔芜面无表情地想, “同样的错,我不能犯第二次。”
这一刻崔芜起了杀心,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如今的她有了一怒而诸侯惧的权势与威望。
令她杀意暂且消退的, 是秦萧的好转。
这一晚她照旧是在病榻旁将就过去,将近天亮时,她做了个梦。梦里充斥着白茫茫的雾气,她在迷雾深处呼唤着秦萧的名字,却寻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突然,雾气分海般散开, 一缕阳光当头探落。光里站着个女人, 云鬓低挽,垂眸浅笑, 紫衣朱颜相映生辉, 实是一等一的绝色。
崔芜没见过这个女人,却莫名觉得眼熟,仔细分辨才反应过来,这女人眉眼竟与秦萧有五六分相似。
不假思索地,她脱口而出:“姚魏夫人?”
女人冲她笑了笑,眼神温柔,像个慈爱的长辈。她摸了摸崔芜发鬓,又在她柔软面颊上轻轻捏了把。
乱世磨砺多年, 崔芜已然坚不可摧,却在女人洞悉一切的目光中凭空升起一腔委屈:“你知道我从哪来,你跟我一样,对不对?”
女人笑而不语。
崔芜有许多话想说,却排不出先后顺序,语无伦次道:“兄长……他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你别怪他,好吗?”
姚魏夫人轻轻叹了口气。
崔芜脚下地面突然裂开,她在剧烈的失重感中跌回自己身体。额头依然残留温柔触感,仿佛有人正试探着唤醒她。
崔芜打了个寒噤,突然睁开眼。下一瞬,她不出所料地对上秦萧睁开的眼。
秦萧脸色依然苍白,人却在微笑,包裹着绷带的手指拂过她头顶,像安抚一只猫儿那样轻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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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芜原地怔忡了三秒,第一反应是反扣住这人手腕,仔细探了探脉息。
果然,平稳了许多。
再摸摸他额头,高热也已退下,只是出了许多汗,鬓角湿漉漉的。
崔芜长出一口气,绷紧许久的肩膀毫无预兆地松垮下来。她直觉自己该说句俏皮话,但百感交集涌上心口,将平日足以容纳九州六合的心胸堵得严严实实,末了只能将脸埋进秦萧掌心,放任泪水长流。
秦萧有些吃力地抽动了下手指,用露出的一点指尖抹去她滑落脸颊的泪痕。
这个清早格外与众不同,自颜适以下,都知道这一天几乎是决定秦萧生死的时刻。一大早,众人料理完手头诸事,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偏院中,五六道身影或坐或立,眼巴巴地盯着那道紧掩的门。
盖昀已从丁钰口中得知当日始末,饶是他素来沉稳,也不由暗道一声“好险”。
“能救回秦帅便是万幸,”他和丁钰说辞一样,“既然老天让咱们救出秦帅,就不会轻易取他性命。”
“几位将军且别急,再等等吧。”
就听极轻的“咿呀”一声,那道望眼欲穿的门忽然开了。所有人居然没能立刻回过神,怔愣片刻才抢上前,却是谁也不敢问出那句至关重要的话。
崔芜泪痕已经擦干,只眼眶还有些微微发红,瞧在众人眼里,实在是个不祥的信号。
幸而下一瞬,她开口道:“兄长已经度过最凶险的时候,现下烧退了,人也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