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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骨髓也不开口,若非崔芜警醒,真被他蒙混过去。

崔芜小心避开手术伤处,合拢的手指好似钢针,搅得骨缝不得安宁。秦萧这辈子没试过这般酸爽的滋味,刚晾干的鬓颊又被汗水浸透,一时浑忘了身处何地,迷迷糊糊地唤道:“阿娘……”

崔芜偏头看了眼,逐月正眼观鼻鼻观心,权当自己是根会喘气的人肉桩子。她遂放了心,用嘴唇贴住秦萧汗湿的鬓角:“没事,有我呢……”

她来回顺了好几遍,酒力侵入肌理,泛起一股热意。那热流深入骨肉,将搅动骨缝的千万根钢针尽数融化,扭曲的筋骨像是融成了温水,酥融融、暖洋洋,无一处不舒坦。

秦萧从昏沉中短暂醒来,睁眼瞧见崔芜专注的侧脸。

离唇极近,只隔一线。

鼻尖萦绕着一股幽腻甜香。

那一刻几乎是本能驱使,秦萧略侧过头,唇角便自女帝鬓颊擦过。

崔芜丝毫未察,见他睁眼,欣喜不已:“兄长醒了?可还难受?”

秦萧翕动嘴唇,艰难吐出单音:“水……”

不必女帝吩咐,逐月早奉上一碗参汤,随即使了个眼色。

崔芜仿佛没留意,亲手将参汤喂与秦萧,里头掺了少许蜂蜜调味,并不觉得苦涩。秦萧喝了小半碗,忽而掀起眼帘,只见崔芜也正专注打量他,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可好些了?”

也许是病中人软弱,也可能是夜色与烛火模糊了那道泾渭分明的“君臣”红线。

有一瞬间,秦萧生出莫名的冲动,他用完好的左手握住女帝指尖,贴着脸颊轻蹭了下。

然后他抬起头,等着女帝的反应。

崔芜被他蹭得心痒难耐,偏生不好做点什么,只能自己忍了:“睡吧,我守着你。”

秦萧却不肯闭眼:“臣睡不着……想听故事。”

崔芜故作嗔怒:“我可不敢给兄长讲故事。”

秦萧诧异。

“我每每讲故事,兄长都是听一半就睡了,显得我很没水准,”崔芜摆出胡搅蛮缠的姿态,“我不要面子啊!”

秦萧忍俊不禁。

“臣这回一定认真听,”他摆出十二分的诚恳,“绝不半途睡着。”

崔芜好似做出天大的牺牲:“行吧,再信兄长一回。”

她摁住秦萧两鬓穴位徐徐揉捏,口中道:“……翌日三更,那悟空来到菩提祖师院中,纳头便拜。”

“祖师被他吵得睡不着,怒道:你这猴子,大晚上不睡觉,发什么疯?”

“悟空笑嘻嘻地说:师父白日打了我后脑三下,不是叫我三更时分前来见您?”

崔芜骤然噤声,只见锦绣丛中,秦萧安静地闭着眼,呼吸匀净绵长,再一次睡着了。

崔芜将他探出的左手塞回被里,重新点起一支安神香,这才出了暖阁。逐月亦步亦趋地跟着,只听崔芜道:“什么事?” 网?址?F?a?b?u?y?e?ī????ǔ???é?n?2???????5???c???м

逐月方知,适才自己一番暗示,崔芜其实都看到了:“回陛下,崔大人入宫了,现下在垂拱殿外请旨求见。他还带了一根三百年的老参,说是代家人向秦侯赔罪。”

崔芜不置可否,只悠悠道:“他候了多久?”

“快两个时辰了,”逐月瞧着女帝神色,“潮星回禀说,崔大人脸色不太好,大约也是有些病症。若是跪久了,恐怕吃不消。”

跪病一个崔十四没妨碍,但崔源终归是有功之臣,若在宫里病倒,传出去有碍女帝仁名。

虽然崔芜从未将虚名看在眼里,但也不打算磋磨崔源:“既如此,你便替朕赏他一碗姜汤,让他从哪来回哪去吧。”

逐月答应了。

崔芜不放心秦萧,将白日里落下的折子搬去西里间,一边批着,一边留神暖阁里秦萧动静。忽见逐月匆匆折回,神色似有踌躇。

“崔大人请将此物献与陛下,”她将一个锦盒呈上,低眉顺眼,“他还说,户部今岁钱粮不丰,得知陛下欲设璇玑司,深感此乃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他说,愿将家产献出泰半,以助陛下成就此事。”

崔芜笔锋悬停片刻,不疾不徐地写完最后一个字。

“崔十四郎当真是聪明人,”她叹息,“可惜,他掌不住崔家。”

逐月屏息凝神,半个字不敢接。

崔芜打开锦盒,只见朱红绸布上躺着一支小儿手臂粗的老参,参气清苦奇香浓郁,确是难得的上品。

她出神少顷,轻轻一叹。

“罢了,”她说,“摆驾垂拱殿吧。”

垂拱殿就在福宁殿正北,过去不消一刻钟。彼时,崔源已被请入殿内用茶,闻听女帝驾到,他不顾风寒侵体,支撑着拜倒。

“臣代家人向陛下请罪,求陛下看在崔氏曾立功勋份上,放崔氏一马。”

“臣归家后,必定好生教养家中子弟,再不敢冒犯天威。”

崔芜没叫起,“咯”地一笑。

“崔卿这话,朕却不明白了,”她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崔氏自诩与朕有亲,此番又是苦主,本该好生褒奖慰问,哪来的罪过?”

崔源听出机锋,心里越发凉了半截。

“陛下是当朝天子,威德加于四海,清河崔氏何德何能,怎敢肖想与天威比肩?”他连连叩首,“此事原是臣之堂祖年迈昏聩,不知进退,求陛下看在他上了年纪的份上,饶他这回。”

崔芜偏头瞧他,清河崔氏乃世家名门,崔家十四郎更是京中数得着的倜傥公子,多少闺中女郎被他走马章台的风姿折服。

然而此刻,昔日风流不羁的腰肢匍匐于地,恨不能卑微进尘埃里。

“你是个聪明人,”女帝敛了笑意,把方才说与逐月的话重复一遍,“若你当初能狠心掌了崔家,今夜也不用奔波入宫,吃这趟苦头。”

崔源且悔且恨地闭上眼。

他想起崔芜称王后,确实给过他机会,只他顾念亲情,架不住父亲劝说,又有堂祖哀戚卖惨,终是选了投效家族。

却不料家主糊涂,闹出这样的泼天祸端,外人看着崔氏是花团锦簇、烈火泼油,殊不知是一步登天还是万劫不复,只在女帝一念间!

“臣有负陛下隆恩,”他膝行两步,拽着崔芜袍角不住叩头,“求陛下放我清河崔氏一条生路!求陛下开恩!”

垂拱殿以实心金砖铺就,轻易瞧不出声响。崔源头颅磕在上头,却发出“咚咚”脆响,可见用了多大力气。

崔芜想起当日坐困晋州,此人变卖家产、冒死送粮的义举,终是心软了。

“你说,今夜特为请罪而来?”女帝淡淡道,“好,朕给你这个机会。”

崔源惊喜抬头,额上已然破皮流血:“陛下?”

只听“啪一声,一本折子飞到眼前。

“明早朝会,将折子递上,”女帝笑了笑,“能做到,朕便信了你请罪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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