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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崔芜也没想到,在千多年前的时代,古人能整出这么多新奇花样。

明明不久前,他们还饱经战乱摧残,就像被洪水冲垮巢穴的蝼蚁,只能苟延残喘、随波逐流。

可只要残酷的外部压力暂且消失,双脚踏上实地的一瞬,他们又能以最快的速度扎下根系,焕发出难以想象的生命力。

如何开创清平盛世?

也许根本不必上位者费心劳力,只需按部就班,将税赋和官员贪腐控制在一个不过分的程度,剩下的,交给百姓就是。

就像那部电影里所说,生命自己总会寻找出路。(4)

崔芜隐约了悟到什么。

人流如潮,推着马车徐徐前行。到了最拥挤的路段,秦萧下车,与崔芜步行游逛。却见女帝今晚换了银朱色的夹绵长裙,外头裹着纯白一色的狐裘,风毛领子衬着白玉般的脸颊,无需浓妆丽饰,只眉心一点梅花花钿,就足够提色亮眼。

秦萧喉头莫名滚烫,原想说什么,开口却忘词了。

崔芜没留心,正被路边小摊吸引注意。摊主卖的也是灯,却不是常见的彩灯,而是一种新巧的灯球。大如枣栗、形如橄榄,贴了金箔装饰,正可挑在发髻间。

崔芜喜欢得紧,掏钱买了一串,扭头塞给秦萧:“帮我簪上?”

秦萧从善如流,簪于崔芜发间,左右相看了好一阵。

崔芜:“好看吗?”

秦萧吸了口气,刚唤出一个“陛”字,就被崔芜瞪了。

他反应极快地改口:“阿芜天生丽质,布衣荆钗亦难掩国色。”

崔芜笑逐颜开,转身挑了盏猴子灯。

秦萧理顺灯串末端垂落的流苏,忽然察觉目光窥伺。他蓦地扭过头,因为动作太快,那道目光未及收回,被顺藤摸瓜地逮到正主。

临街一家酒楼,支摘窗挑起半边,孙彦死死盯着女帝背影,即便被秦萧察觉也不退缩。

秦萧冷笑了笑,侧身挡住孙彦视线。

崔芜似有所觉,诧异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秦萧若无其事,低头呵了口气,“风吹得有些凉,想饮杯热茶。”

他怀里抱着手炉,其实并不很冷。但崔芜不敢怠慢,捂住他手指搓了搓:“去萃锦楼吧,陈二娘子留了雅间,咱们一边喝茶,一边赏灯?”

秦萧淡笑:“甚好。”

他为崔芜拉上兜帽,既挡夜风,也遮住艳绝人寰的面孔。崔芜笑眯眯的任他摆布,将手里的猴子灯展示给他瞧。

“好玩不?还会打鼓呢。”

“灯似主人,适合阿芜。”

“兄长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灯像阿芜一样,生龙活虎,一身正气。”

“……我怀疑兄长在埋汰我,但我没有证据。”

这两人相偕走远,身后跟着逐月与便装打扮的亲卫。与此同时,酒楼临窗的孙彦手指收紧,又强迫自己慢慢松开,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

他无时无刻不在告诫自己,当初的“芳荃”已经死了,站在他面前的是大魏女帝,心狠手辣,六亲不认。

她待自己本家的崔氏尚且不留情面,何况深恶痛绝的江东孙氏?

然而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

孙彦闭上眼,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他与她,怎么就走到今天这般田地?

纵然她贵为天子,陪在她身边闲逛灯市、谈笑晏晏的,为何不能是自己?

脚步声打断了思绪,他睁开眼,看到孙景在对面坐下。

孙氏割据江南自立时,他们是政敌,为了权柄明争暗斗。但眼下已无权柄可争,同为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他们的关系回归了最初。

一母同胞的兄弟。

“大哥,看什么呢?”

孙景往外瞟了眼,目光掠过一道纤细背影,忽然愣住。

“怎么这么眼熟?”

他猛地起身,正要仔细探究,那抹身影却被人潮淹没,再寻不到踪迹。

孙景皱眉坐下。

崔芜下车的地方与萃锦楼不远,陈二娘子等在门口,见了被人流推来的崔芜与秦萧,长出一口气。

“主子元夕安康,”她曲膝行礼,满面堆笑,“雅间已经备好,那两位贵客也早到了。”

秦萧诧异:“还有别人?”

崔芜弯了弯眼角。

等进了二楼雅间,秦萧这才释然,候在里面的都是熟人,一个镇远侯丁钰,一个安西侯颜适。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回头看向崔芜,只见女帝俏皮地眨了眨眼。

“清行早想见你,我琢磨着宫里规矩多,忒拘束人,干脆安排在这儿,”崔芜倒了杯热茶,“有什么话,你们敞开了说。”

秦萧奇道:“清行?”

颜适忙解释道:“是陛下为我起的字。”

秦萧恍然,微微颔首:“真心内固,清行外彰,陛下对阿适期望不小。”

崔芜:“那是,毕竟是兄长带出来的,不能丢你的脸。”

秦萧:“……”

女帝虽然偶尔不着调,办事还是靠谱的,不仅守诺主持了颜适的加冠礼,还亲自赐字。

秦萧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有“清行”两个字,只要颜适不犯大错,便是得了保命的免死金牌。

颜适好些日子没见秦萧,有一肚子话想问。虽是当着女帝的面不便,但见秦萧精神尚好,眼角隐有笑痕,脸色亦比刚回京那会儿好了不少,就知崔芜将自家主帅照料得极好。

崔芜寻了个借口,带着丁钰离了雅间。她刚走,颜适立刻凑到秦萧跟前,拉着他看了好一阵:“少帅,你这些时日可好?”

秦萧失笑:“我人在你跟前,你瞧哪里像是不好?”

颜适明白这个理,可未听秦萧亲口回答,总是不放心。

他问了秦萧伤情,又将崔氏结局大致说了,末了叹息:“本以为崔氏是陛下本家,好说总会留几分情面,没想到……听说定了问斩日期,就在元宵之后。崔十四郎回府就病倒了,这几日崔府上下紧着收拾行囊,说是不会在京中久留,打算回老家安生度日。”

秦萧人在宫中,却非耳目闭塞,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他沉默片刻:“陛下平生最恨旁人觊觎手中权柄,崔氏既动了心思,她便留不得了。”

颜适欲言又止:“陛下将少帅留在宫中将养,自是一番好心,可……”

他没把话说完,是不知如何继续,亦是感念崔芜恩情,不想用弄权的心思揣度她。

秦萧笑了笑,抬手拂去爱将肩头落灰。

“秦某这条命是陛下救的,”他叹息道,“救命之恩,本该倾力相报。”

“若我长住宫中,能让陛下放心,也可为安西军博个好前程……没什么不好。”

颜适微有不甘,然而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少顷,崔芜带着丁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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