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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生平抱负。
然后很快, 被教做人。
如果说,文臣占据了半壁朝堂, 中书省就是世家的自留地。此处掌天子诏命,是最有可能面见天子的所在,平日往来皆是出身高、样貌好的世家子弟。
如洛明德这般的寒门士子, 纵是满腹才学、功名加身, 也只有跑腿打杂的份。
他进中书省数月,每日来得早、走得晚。同僚们刁难他,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他,不说旁的,单是整理文库,上千份卷宗一一经手, 便够喝一壶的。
若是换作半年前, 洛明德大约会满心不平、抱怨不断。但经过垂拱殿一番提点,他心思沉淀了许多, 不以一时得失为意, 便不再计较这些鸡零狗碎的刁难。
这一晚,他贪看卷宗,直忙到华灯初上还未离去。忽听脚步细窣,几道身影溜了进来。
洛明德初时以为是偷卷宗的贼人,闪身躲到木架后,听他们开口,声音却颇耳熟,竟是几个平日里最喜刁难人的世家子弟。
他屏住呼吸, 听他们交谈。
只听其中一人道:“安排妥当了吗?”
“放心,三日后萃锦楼有论题,她必是去的。到时……嘿嘿,顺理成章,故人相见。”
“那小娘们仗着陛下撑腰,总是目中无人的样子,这回好了,看她还如何得意。”
“她毕竟是天子近侍,行事务必周密,万不能落下把柄。”
“哼,那姓孙的本是个酒囊饭袋,出现在萃锦楼再寻常不过。偶然相遇,怎怪得旁人?到时……嘿嘿,看好戏便是。”
三人低声商议了几句,瞅着四下无人,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去。洛明德等了片刻,自藏身处走出,一颗心兀自砰砰乱跳。
虽然那三人未曾指名道姓,但天子近侍,又是女子,除了逐月还能有谁?洛明德不知逐月身世,亦猜不透这三人谋划,但他很清楚,三日后的萃锦楼藏了陷阱,去不得。
洛明德有心提醒逐月,奈何他是外臣,入不了后宫。圣旨又不是每日都有,逐月不进中书省,他便见不到人。
幸而第三日休沐,洛明德左思右想,决定亲自去萃锦楼门口堵人。
他怕引人注目,故意扮作贩夫走卒的模样,不知从哪寻来一辆板车,蹲在后面颇像回事。从清早等到午时,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耐受不住,去旁边巷口买了个胡饼,忽听车轮辘辘,一辆马车从身后驶过,逐渐缓下。
洛明德心头警铃大作,猛地回头,只见那马车果然停在萃锦楼前。车中走出一人,虽是男装打扮,可身姿娉婷、步履婀娜,分明是个女子扮的。
洛明德“啊”了一声,就要张口唤人,忽觉肩膀一紧,却是被那摊主当成吃霸王餐的小贼,脸色不善地扣住了。
“给钱!”
洛明德急得连冒汗带比划,好容易掏出荷包付了帐,扭头一看,那女子已经没了踪影。
他三两步追进楼里,环顾四周,只见那男装打扮的纤细身影正在小二引领下走上二楼。洛明德顾不得许多,箭步冲过去,扯着逐月闪进廊角:“你不能来这儿!”
逐月冷不防被人拽住,也惊了一跳。待得看清是洛明德,方长出一口气。
“洛探花?”她诧异道,“你怎会在这儿?”
洛明德说不清缘由,只含糊道:“你先跟我走,有人要对付你。”
逐月先是一愣,继而沉下脸色:“什么意思?谁要对付我?”
洛明德待要开口,忽听一旁有人不敢置信道:“……芳娘?!”
洛明德不明所以,逐月却变了脸色。
然而此时躲闪已经来不及,她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果然对上孙景欣喜若狂的眼。他身后跟了两个年轻男子,都是见惯的面孔——正是那日躲入文库密谋的中书舍人。
洛明德脑中“轰”一声响,心说:完了,还是迟了。
没等他想法敷衍过去,孙景一把推开他,攥住逐月手腕就往外拖:“走!你跟我走!”
逐月拼命挣扎,却如何挣得脱成年男子气力?眼看被他拖出五六步,周遭人的目光全被吸引过来,忽听“咣”一声巨响,却是洛明德情急之下,抄起案上茶壶,使出吃奶的力气砸中孙景后脑。
巨响声中,碎瓷飞溅。孙景脑中既疼且晕,不自觉地松了手。缓过劲时,只见洛明德将逐月牢牢护在身后,指着自己驳斥道:“青天白日,天子脚下,你强掳良家,是何居心!”
孙景当了一辈子的“江南第二太子”,除了亲爹亲哥,就没把谁放在眼里过。如今虽是降臣之身,被迫低头,傲气却没消磨干净,又见洛明德衣着朴素,直与贩夫走卒无异,更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不屑理会这胆大包天的小子,劈手揪过洛明德衣领,一拳砸在他脸上。
孙景再如何纨绔也是节度使府出身,自小习练拳脚功夫,岂是一介书生能扛住的?只见那洛探花落水狗似地趴在地上,脸上好似打翻了朱砂砚台,鼻血喷了一头一脸,半晌爬不起身。
孙景犹不解恨,摸着后脑勺的血,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给爷打!废了这小子一条腿和一双胳膊,有事爷顶着!”
他身后的家丁们答应一声,就要撸袖子上前。
逐月挺身上前,怒斥道:“放肆!他是朝廷命官,天子门生!你敢动他一下,江东孙氏就得九族陪葬!”
她语气凌厉、态度凝肃,家丁们为其气势所慑,一时倒真有些犹豫。
孙景恨得牙根痒痒:“好啊,我说你怎么不回孙家,原来是跟了别人!”
“朝廷命官又如何?敢拐带我的侍妾,我就打得!”
说话间,那傻愣在原地的小二终于回过神,忙上前阻拦:“这位大爷,不可造次!这、这是宫里来的贵人!”
孙景却不信,当面一口啐上:“哪来的什么贵人?这是我府里逃出的妾室,一个玩意儿罢了!”
“我自己府里的人,带回去管教,有什么不成!”
说罢,他恨得不行,捏住逐月下巴,将她的脸狠狠扭向自己。
“当初在江南,爷是怎么对你的?当宝贝似的捧着,要什么给什么!”
“我娘看你不顺眼,几次三番想赶你走,都是爷拦下了。可你呢?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眼看孙氏遭难,消失得无影无踪,还跟了这么个穷小子,把爷的心意丢在地上踩,浑不当一回事!”
“爷今儿个就叫你知道,你他娘的是谁家的人!”
他不顾逐月挣扎,伸手拽住她衣襟,“撕拉”一声扯下一大片。
小二见势不妙,赶紧去搬救兵。另一边,洛明德懵头懵脑地爬起身,见状血都涌上头顶,脱口厉斥:“你可知她是何人?此乃宫中女官,天子近侍!你羞辱女官,想犯欺君之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