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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此为何意?震慑世家,还是……”
盖昀正待开口,女官悠长清亮的声音自殿外传来:“天子驾到。”
百官震动,齐齐拜倒。
高居御座的女帝秉持了一贯的高效风格,直奔主题道:“昨日之事,众卿大约听说了,以胡氏为首,诸家多年来勾结外族、贩运粮食,中饱私囊、罄竹难书。”
“相关人等已押入刑部与皇城司诏狱,此案由刑部主理,皇城司协查,势必给朕一个明白交代。”
贾翊为刑部尚书,亦是天子拥趸,当仁不让道:“臣领命,陛下英明。”
但也有人心存异议,好比此次查封私库,动了世家根基,他们自己不便出头,便暗地里撺掇言官打头阵。
有不明就里的清流,当真站出来道:“胡氏等勾结外虏,自是难逃罪责。但敢问陛下,如朱氏、陈氏等家所犯何罪?他们与胡氏等并无瓜葛,怎就一并抄了家?”
崔芜挑眉,看向贾翊:账簿名录泄露出去了?
贾翊极细微地摇了摇头:非刑部所为,大约是皇城司那边。
崔芜微微眯眼。
第365章
平心而论, 崔芜没打算将账簿名录永远保密——司法最要紧的是公正、公开,但那是在所有罪行调查清楚之后。
如今早了几日……意料之外,但也问题不大。
是以, 女帝单手托腮,似笑非笑。
“本想料理完胡氏一案, 再说这事。既然左卿问起,朕便给诸位卿家透个底。”
她打了个手势,自有女官走下丹陛, 手中捧着殷钊抄来的两家账目。
“区区两家, 家中所蓄都快赶上国库一年税赋,更别提还有甲胄等物,”女帝嘴角弯落,眼睛却极冷锐,“诸卿可否告知于朕,这些资财从何得来, 所铸甲胄又是想造谁的反?”
这话甚是要命, 满朝文武俱已跪下,口称:“陛下息怒, 臣等不敢。”
满殿匍匐背影, 唯有那进言的左姓御史站着,分外鹤立鸡群:“甲胄一事,有待商榷。许是前朝时铸造,所求无非为了乱世自保,有违法理,但也无可厚非。”
“望陛下明察。”
崔芜将手背在身后,拇指捏了捏其余四指关节。
她知道,如果自己死咬住甲胄之事不放, 完全可以将朱、陈两家治罪——自古私匿甲胄乃是大罪,找再多的理由、翻再多的花样也没得洗。
但她真正在意的、痛恨的,是私铸甲胄吗?
诚如言官所说,乱世求存艰难,留点底牌不算什么。真正让她憎恨入骨的,是这两家堪与国库相匹敌的滔天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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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甚至被满朝文武默认为“寻常”,没有一人想到以此为由提出诘问。
理由很简单,司空见惯,法不责众。
崔芜一趟一趟往外跑并非心血来潮,唯有深入民间、亲身走访百姓,才能洞悉那些隐蔽而严苛的盘剥手段。
比如新朝初立,哪里都要花钱,征收实物税难以满足官府需求。顺理成章地,某些地方衙门规定百姓将应上缴的粮食折换成现钱。
这里面可玩的花样就多了,有些地方每斗小麦折钱不过二三十文,当地官府却要按照九十文征税,几个数字一改,百姓负担增加了三倍。
这是“折现”,此外还有“支移”。在某些地区,百姓不但要缴纳赋税,还得自费将粮食运到指定仓库。当然,所谓的“指定仓库”未必缺粮,只是官府随便寻了个路途遥远的目的地,以当地百姓没钱、没车、没人力的现状,肯定不能跑这么远运送粮食。
怎么办呢?
只能在目的地买粮,再交给当地官仓。
如此一来,当地官府自不会放过这个“发家致富”的好机会,只需抬高粮价,就能从百姓身上大捞一笔。(1)
种种手段不胜枚举,哪怕底下人不说,崔芜也大致猜测到,朱、陈两家的巨额财富是怎么来的。
可怕的不是这两家盘剥了多少民脂民膏,而是朝中重臣有一多半如这两家一样,将百姓当肥羊,手紧了就宰。
长此以往,贪腐成风,朝中纲纪不正,百姓民不聊生。
崔芜不是不知道,这笔烂账一旦摊于明面上,无异于向世家发出“开战”的宣言。
她更明白,“女子称帝”有违世俗常理,纵然她挟收复幽云之威归来,也远远没到站稳脚跟的地步。
是锐意进取,还是隐忍蛰伏?
她闭目片刻,脸颊极细微地抽动着。
然后在心里掀翻了棋盘。
妈的,老娘一无所有时尚且不惧将这破烂世道捅个天翻地覆,如今大权在握,反而怕了你们这帮不干人事的混账玩意儿?
说出去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她倏尔起身,幅度之激烈、动作之突然,令垂落眼前的十二串玉旈急促颤动。
“左卿言之有理,”天子语气淡漠,“朕可以不追究私藏甲胄之事。”
左御史长出一口气,一句“陛下圣明”到了嘴边,只听女帝下一句道:“只要朱、陈两家就家中的万贯家财,给朕一个明确解释。”
左御史懵了。
怎么解释?
如何解释?
人家有本事、擅经营,积累了这些家底,还要怎么解释?
盖昀却是微微一震,在那一刻洞悉了女帝的想法。他闪电般抬头,隔着垂落的玉旒,与天子飞快交换了一记眼神。
您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
哪怕朝堂动荡、群臣仇视亦不悔?
若是要靠吸百姓的血、食百姓的肉而存在,这样的混蛋朝廷,要它何用?
崔芜不是不想□□,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时的放任只会流毒无穷。与其积重难返、病入膏肓,不如从一开始就立好规矩。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不管用上什么手段。
盖昀默然片刻,微微颔首。
既如此,臣愿与陛下同仇敌忾,死生不负。
君臣打眉眼官司的同时,左御史后知后觉地回过神。他尚有些拿不准崔芜的心意,迟疑着试探道:“陛下的意思是?”
“朕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尽我中原万民之力,一年所得或还不及陈、朱两家积累,”崔芜淡淡一笑,“朕实在好奇,这份泼天富贵究竟如何攒下?”
“若是朱、臣两位卿家能到朕跟前,将这一笔笔账目说个明白,朕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赦他们无罪。”
偌大朝堂寂静无声,群臣们明白了天子意思,却兀自不敢相信。
天子这是要起他们的老底?
今日是陈、朱两家,明日是谁?
难不成,天子还想与全体世家宣战?
她一个女人,坐稳御座已是万幸,当真不怕玩得太大,引火烧身?
这些念头跳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