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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随而来的轻浮帮闲在门外偷觑她,客栈的护院立即上前驱逐。

路过程芙的女客们暗地里惊艳,忍不住多瞅她几眼,顿一顿,转过头,继续和自己人热火朝天闲聊。

大昭受程朱理学的侵蚀日益严重,贵族女子甚少再抛头露面,豪绅富户也开始效仿,但民间不吃这套。

民间要吃饭的,女人承担的活计不比男人少,农忙时节女人卷起袖子撸起裤管纷纷下地,谁也别笑谁,顶多被大儒斥一句“不开化的愚民”。

故而女子独自出门也算不得特别离奇,只是在外行走遇到歹人可就凶多吉少了。

所幸澹州隶属燕阳府,乃毅王封地,出了名的吏治严谨,等闲不出那为非作歹之辈,女子住进大客栈倒也过得去。

一名女客道:“毅王治下人杰地灵,听说比北边还有秩序,毅王应是个宽厚仁慈之人。”

“那你可是不知他三年前进京勤王。”年纪大的商妇见多识广,掩袖悄声道,“据说皇城后巷被他杀得血流漂杵,宁可错戮不放一佞臣。”

这事京师那边的百姓多少都知道些。

众人闻言,汗毛倒竖,骇然一时不敢吱声。

毅王崔令瞻乃已故燕王的嫡长子,当今皇帝的亲孙儿,就藩燕阳府。

按制崔令瞻最多也就封个郡王,却被皇帝赐单字“毅”,直接封了亲王。

“如此说来,毅王远不如老王爷慈悲心肠。”

先前感慨的女客很是不解,问:“那皇帝何以偏偏最宠信他,尤甚其他子嗣?”

“可能是毅王长了副天兵神将的相貌,貌若钟馗、威武了得,正中皇帝心窝。”另一人道。

皇帝不轻文但更重武,对皇子皇孙的期许莫过于“上卫家国,下安生民”,要求他们从幼年起就得学习兵事,那么貌若钟馗、威武了得的毅王当然更受皇帝赏识。

“瞎说。”商妇笑了,“昔年毅王进春入京,我亲眼见过的,形貌清隽秀雅,皮肤白得像玉一样,比探花郎还俊美百倍哩。”

无人想象得出比探花俊美百倍得是何模样。

“毅王”、“探花”每个词都该与程芙八竿子打不着,她听了几耳朵连忙抛诸脑后,默默走到厨房门前卷袖刷洗木盆里泡着的粗瓷碗碟。

动作干净利落,一看就是经常在灶台打转的。

一身油绿绸缎衣裙的老板娘走过来道:“你倒是个勤快的。”

“我不白吃阿姐的饭,这是我应当做的。”程芙细声细气的。

宛如珍珠落玉盘,煞是动人。

老板娘乐了,又给了程芙一把铜钱,“先忙正事,你这手艺比寻常医婆都精。”

正事是为她推拿烧艾驱寒气。

程芙接了钱,再三拜谢,“是阿姐您抬举我。”

“这般好手艺跟谁学的?”

“家母。她曾是颇有名气的医婆。”

“果然。女子从医多半是家传,有的家传还轮不到女儿。”老板娘又道,“听你口音像澹州人。”

“是,叫阿姐听了出来。”

“别忘记去西街口,或许还能赶上官府的红封,按户籍,一家领三十枚铜钱呢。”

毅王婚期将近,澹州知州福至心灵以红封为毅王歌功颂德。

“这么多。”程芙神情微亮,“知州也算是有心。”

“嗐,他别的不行,媚上功夫在毅王封地首屈一指。”老板娘撇撇嘴,“是了,你返籍莫非是要参选太医署会考?那你可来晚一步,二月已结束,你得再等一年。”

一年仅一次。

中选的医婆即可在太医院注册备召。

程芙抿笑:“暂时不着急,我来投奔姨母的。”

老板娘点点头,“懂了,打算长住。澹州好啊,沾毅王的光日子还算安稳。”

程芙心不在焉“嗯”了声。

老板娘神秘一笑,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毅王的未婚妻是何许人?”

程芙垂下脸,轻轻摇了摇头,“不清楚。”

可她垂在身侧的左手藏于袖中止不住抖。

老板娘:“是前内阁首辅苏阁老的亲孙女儿。”

便是内阁首辅前加了个“前”字亦是程芙望尘莫及的庞然大物,黄昏已绝,星月朦胧,乌云卷上来遮天蔽月。

程芙浑浑噩噩烧完了艾,又恍恍惚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就在五天前,她从渔船上醒来,刺目的日光耀得眼睛酸涩。

一场猝不及防的翻船仅留下三条性命,与她争执的苏姑娘不幸溺亡。

官船的船娘子吓到打摆子,全无劫后余生的庆幸,一骨碌爬起,边走边催她:“趁苏家的婢女昏迷,你也抓紧走吧,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程芙听劝快走了两步,猛一顿住,回身朝搭救自己的渔民磕了三个响头,留下一两碎银,掉头就逃。

这一逃便是疾奔半炷香。

直到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她僵俯着身子,脑袋才逐渐清明,官船侧翻岂是她一介小民所能阻止的,更何况是苏姑娘先推了她。

然而人的命并不都一样,也只有她自个儿拿自己当个宝。

戌正微云笼月,毛知州撂下衣衫半解的小妾,匆忙套上公服,边跑边将乌纱帽扣在脑袋上,急问皂吏:“毅王何时到的?”

“前脚到,小的后脚就跑来通知您的。”

“算你小子机灵。”

自毅王接管燕阳府,疏浚河道,置卫兴屯,不过半年就剿灭了为祸十余载的蛟龙岭匪帮,还大力整肃纪纲、察举百官。

光是听到他的名号,毛知州就如老鼠见了猫,此时飞速运转的大脑几番确认自己近来未惹麻烦,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揣回肚里。

毅王的车驾直接驶进衙署二进院,院内到处是明烛宫灯,星火煌煌,照得四下亮如白昼。

待轮毂一停,立即有人上前挑起锦帘,另一人同时安置条凳。毅王低头迈了出来,一脚踩在条凳,第二脚稳稳落地。

侍立一旁的胥吏难免惊讶,原来毅王只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

朗目星眸,丰神俊朗。

毛知州揉揉眼,打起精神赔笑,上前抱拳唱个喏:“下官参见王爷,恭祝王爷万福金安——”

崔令瞻径直越过他,边走边道:“本王这一路走来,澹州的税收名目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下官惭愧。”毛知州眼皮子一跳,缩着脑袋道,“王爷有所不知,穷乡僻壤出刁民,那些刁民惯会钻律法漏洞逃役,下官为了教化他们……才些许严苛了点。”

毅王治下的官吏行事一向有章有法。自从毛知州调任澹州,已然收敛到不能再收敛了。

崔令瞻点他两句便不再提,毕竟此人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毛知州心领神会,偷偷抹把汗。

崔令瞻中途停留澹州主要是为了接未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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