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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徐徐吐字,“木已成舟, 你倒知道后悔了。一切错的根源无非是你始乱终弃,再怎么弥补也不为过。”

在商家忍气吞声二三十年,终于不必再扮演好戴着镣铐跳舞的商太太,谢清渠摊牌后,觉得浑身舒畅。

偏偏这样商问鸿还不能回嘴。 w?a?n?g?阯?发?布?Y?e??????ǔ?w?ε?n?Ⅱ???②???????????

他理亏,现在地位又一落千丈,连说话的中气都不如以前足, 只好别过脸去, 等着里头的管家来迎。

年后温度回升不少,天清气朗,万里无云,可是站在阳光底下还是冷。

商问鸿说不明白,冷的到底是天气, 还是人心。

谢清渠突然道,“离婚协议书你签了吗?”

“离婚是大事,要跟组织报告。”

“这不影响你签字。”

“如果组织有意见……”

她侧身,好笑地看他,“你不会不愿意吧?”

“没有。”

“那就行,先签了不影响的。”

商问鸿薄唇翕动,刚想说些什么,管家老陈出来了,恭敬地邀请他们入内。

得益于此,这段并不算愉快的对话戛然而止。

商问鸿从未想到,有一天他见儿子竟要自己主动找上门,还要低声下气,去给那个女孩子认错。

可是商斯有失踪的那几天,他从气定神闲到彻夜难眠,实在坐不住。

眼下不过是退居二线,明升暗降到了一个清闲职位养老,如果商斯有真拼个鱼死网破,把以前的事情捅出来,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思前想后,他不得不妥协,给商斯有发去谈判的信息。

一辈子五六十载如江水滔滔,商问鸿被面子裹挟,终于自食苦果。

他如是,商力夫、冯双萍也如是,而商听云是当时家里的异类,放弃京中的荣华远赴新疆,到头来才发现,原来她是最聪明那个。

这段时间家里接连的变故让商问鸿心力交瘁,其间商听云来劝他看开,“人生哪里没有起落,你总不能好事都你一个人占了吧?”

“眼下小川虽然闹得厉害,到底还没真的与这个家脱节,你的后半生仰仗他,舍点脸面又如何?要真让孩子寒了心,你才知道那些原则和底线都算不得什么。”

他不是不喜欢郁雪非,只是这个女人完全是儿子人生规划中的变数,他害怕这种失控感。

久居上位的人很难真正从那个位子上走下来,哪怕事实如此,心理上也无法立刻接受。

要么需要时间沉淀,要么连滚带爬,狠狠跌一跤才能认清现实。

商问鸿无疑不想做后者,所以宁愿低头一次,总比面子里子尽失来得好。

哪怕知道郁雪非是琵琶演奏员,亲眼见到她时,商问鸿还是微微一怔。

那种轻灵又飘然若仙的气质,与曾经的裴秋芷几分相似,却不尽相同。

眼前的女孩儿更沉着稳重,话不多,但言之有物。

俏也不争春。

这是如今的年轻人很难得的品质。

简单了解之后,商问鸿大抵明白了她如何练就这样的心性——无欲则刚,她没有把自己摆在被选择的位置,所以无惧他们的问询,大方坦白了家中的往事。

她在讲述时,语气平静、目光勇敢,直视着位高权重的二人,丝毫没有恐惧。

哪怕是官居高位者,也有不少人接不住他过于凌厉的眼风,可她没有。

这让商问鸿刮目相看。

“其实这些事情或许您二位都知道了,可我觉得档案材料、书面报告毕竟无法还原事实真相,还是有说明解释的必要。”

她郑重其事道,“我的家庭突发变故,父母的行为我无法撇清关系,旁人因此对我有所议论,这些我都习以为常。可是这些事情,不应当上升为对我本人品行的怀疑,否则这何尝不是一种以偏概全的偏见?”

“而至于我对商斯有的感情,想来,经历了那么多事后我们还能在一起,也证明了一切。”

郁雪非一口气说完,悄悄地看了眼身边的男人,茶案下十指交握的手始终没松开过,手心早已汗水涔涔。

怎么可能不紧张?只是面对商氏夫妇,她必须表现出足够的冷静,才不会被他们看穿,换取应得的尊重。

一时鸦默雀静,谢清渠深深吸了口气,才开口打破沉默,“郁小姐,之前的事情是我武断下了结论,对你造成了误解,是我不好。至于你说的偏见……”

语气不过缓了两句话,又凌厉起来了。

商问鸿轻咳一声,生怕她那股子傲气又窜起来,夺过话端,“偏见的确存在,然而听完你的陈述,我想你伯母也有所改观。是不是?”

大局为重,谢清渠唇峰半抿,到底并未反驳。

“我谨代表我们夫妻二人向你致歉,”他继续道,“在这以后,你与小川的事情我们不再干涉,一切尊重你们的意愿。只是如果真要谈婚论嫁,按礼节是否应该由我们去你家里提亲?我也好见一见你的父亲。”

“不用了伯父。”郁雪非果断地回绝了他,“我明白,眼下您未必真心接纳我,就像我未必真的能翻过那道坎,既然如此,大家也不用这样勉强彼此。如果真的有缘份,时间会冲刷一切的,您说呢?”

未曾料到有人会如此下他脸面,直截了当地拆穿虚与委蛇的把戏,让伪善的商问鸿一时愣住,倒是旁边的谢清渠蓦地笑起来,“郁小姐是爽快人,这样也好,打开天窗说亮话,省得以后猜来猜去,一辈子猜不透。”

在这指桑骂槐呢。

商问鸿神色古怪,还是忍住气,一言不发。

待到商问鸿走出院子,心情可想而知。谢清渠看他一脸青白,轻哂道,“小姑娘厉害吧?连你都被降住了。”

“这是没教养。”

“但她说的话没有毛病。要是今天见了面,她就能把之前受的委屈都翻篇,亲亲热热冲我俩喊爸妈,那才奇了怪。”

商问鸿背着手,眉心攒成个川字,“肯做表面功夫未必是坏事,像她这样,看似温温柔柔不争不抢,实际上心里样样门儿清,才是最难把控的。”

“把控来把控去,也没见你把控住什么。”谢清渠想,自己当年怎么就绕不出这个牛角尖,非要认定商问鸿呢?就该在知道他有孩子的时候离婚才对。

人只有不怕失去时,才明白自己最想要得到什么。

她又叮嘱了一遍,“离婚协议书记得签。”

“知道了。”商问鸿声音很闷,“什么时候过来拿?”

“不了。你找人送到老宅子吧,我现在住那边。”

黑色红旗缓缓停稳,商问鸿回头看着还立在门廊下的谢清渠,抿了抿唇,“送你回去?”

“方遒来接我,你走吧。”

“好的。”

他最后看了眼谢清渠,然后利落收回目光,长腿迈入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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