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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成这一“例”,“倒逼”刑部和皇帝,增修《问刑条利》。
于公,赵河明不该劝她。于私,赵河明也劝不了她。
于是,他不再说话,平稳地将玉霖抱回一间干净的牢室里。
这间牢室显然是宋饮冰关照后拨派给玉霖,里面有被褥,甚至还有一些食水。跟在二人身后的差役把张药留在禁房门口的水盆和干净囚服也带了进去。
赵河明小心地蹲下身,将玉霖放在席草上,拿下她身上的官袍。
“我让人把你身上的刑具去了,你换衣服,自己梳洗。”
“好。”
赵河明转过身,“我走了。”
“等一下。”
赵河明回过头,见她拿起那间件囚服暂时遮罩在身上。
“你会帮我吗?”她问赵河明。
赵河明站住脚步,回头问道:“想好了吗?”
“嗯,拜在你门下的那一年,就已经想好了。”
“好。”
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指,“手还能写字吗?”
“可以。”
“我为你备纸笔。你自己的告状,自己写吧。”
“投哪一个衙门?”她问赵河明。
“你是犯官,犯的是凌迟死罪,独衙不能断。”
玉霖垂眼,疲倦地叹道,“又要启三法司?就为了定我一个‘欺君’,三法司,把我在几个公堂里押来解去,折腾了我快半年,他们看我不厌,我看他们都厌了。”
“我知道。”
“哈……”
玉霖自嘲一笑,“你别在意我刚才的话,我就是要死了,胆子大,随便说说。三法司就三法司吧。玉霖谢诸公,给我这次机会。”
她说着举了双手,额间交叠,算是一拜。
赵河明走出牢室,边走边对她说道:“缓一下就提笔吧。我刑部正堂等着,天明之后,派人来取你告状,即刻与都察院、大理寺和议。玉霖。”
“嗯?”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三法司准状,我就亲自为你写奏本,送内阁,奏明陛下,暂缓对你的处刑,以你为人证,审理王少廉的狱中淫案。如果三法司不准状,那么……”
“我明白。”
她接过赵河明的话,“你放心,如果是这样,我不会再像昨日那样疯癫,让你在监刑台上为我揽罪,我会自己跪下,受死。”
赵河明再次站住脚步,他尚未穿官袍,身上只有一件月白色的衬袍,玉霖胡乱地罩着囚服,一时之间,他们之间关系,非官员囚犯,亦非老师学生,他突然很想和她聊一聊。
“可以跟我聊几句吗?”
“你想说什么?”
赵河明扶着木栏,低头看向玉霖,
“品性高尚的人做官,不图财也会图名,哪怕他们面上,心里,都不承认,他们也都灭不了人欲。在我看来,世上的丰功伟绩,不过是欲土和孽壤里,偶然长出来的善果。你做官,图什么?”
玉霖靠在潮湿的墙上,“我说过的,也是图财图名。”
“既然如此,为何要为刘氏自曝身份,你明明可以……”
“因为堂官要玩弄她。”
“去衣刑讯那是《大梁律》中……”
“可堂官只想玩弄女人。”
“玉霖,你太偏激了,你到底在执着什么?”
玉霖一笑,侧头看向一边,“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疯了挺好,以前做不了的事,如今都能做了。”
与玉霖所在的牢数墙之隔的刑房中,杜灵若和张药双双被捆,暂押在刑房内。
杜灵若看着墙上的各种刑具,问背后的张药:“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也没想。”
“你……”
杜灵若艰难地转过身,“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是来嫖那位少司寇的。”
张药沉默。
“如果是这样,我杜灵若看不起你。”
张药仍然没说话,围帽上的黑纱轻轻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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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念帮一个人,这是第一次。
觉得可以等一等再死,也是第一次。
他想不出原因,如果非要解释,大概是因为她那一句:“活人穿寿衣,张药,你挺可怜的。”
张药这辈子,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可怜的。
他是在新朝初年的政治恐怖中成长起来的北镇抚司指挥使。
前太子谋逆之后,先帝驾崩,次子即位,改号“奉明”,随即清洗朝堂。
杀戮绵延数年,血腥至今未散。
作为梁京道中的杀人者,他又怎么会可怜?他最多不快乐,偶尔做做噩梦,但可惜,就连梦里那些厉鬼也干不过他。
都说因果报应,可报应至今没来,他没死,他还能提绣春刀,扼百官命。
这么多年过去了,报应他早就不信了,如今连噩梦都是无聊的,人世间的俗务,诸如结亲,生子就更没什么刺激了。
但今夜禁房之内,死不了的罪人遇上不想死的审官,她看了他一眼,他都觉得判词在前,死期在望。
有点……刺激。
张药不知道这样描述,恰当与否。
毕竟他此生言语不多,文墨平平,不会讲述。
好比道上遇见“活人穿寿衣”,他会倒回来多看那人一眼。可若旁人问及:“那人如何?”他却只能沉默。
无情无义,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但今夜死囚教了他,下次他会说了——活人穿寿衣,那人,挺可怜的。
张药低头,在杜灵若看不见的地方,无声一笑。
杜灵若不知道张药在想什么,喊了他几声“药哥。”仍就没得到回应,逐渐泄了气。
“现在怎么办啊。”
他无奈地看着刑房中唯一的透风窗,“宋饮冰是她的挚友,赵河明是她的恩师。你,嫖客,我,皮肉伢子。她……哎。”
杜灵若长叹一声,“怎么看你我都活不了。”
张药抬起手,摘掉自己的围帽,平声道:“我不想死,就死不了。”
杜灵若转身,看向刑架,又叹了一口气,“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我总觉得,我们今晚是被算计了。宋饮冰谁啊,刑部司狱官,赵河明是谁啊?刑部尚书。这大半夜的,非巡狱,非急审,他们两个来刑部狱干什么?”
张药不答他,杜灵若自觉地自问自答,“我看是那少司寇钓鱼执法,要灭他王少廉呢。”
说到这里,他不仅掐住了自己的下巴,”厉害啊。都被三法司折磨成那样了,还能给姓王的下杀招。诶,我不是很懂他们法司的程序,如果要审我们的案子,那她玉霖明日的凌迟,是不是就要暂停了?这么说,不仅要杀王少廉,她还能保她自己啊!”
他说着说着莫名又兴奋起来,几乎忘了他自己也是“鱼”之一。
“你看,我就说她好吧,这才是刑部官该有的手段,明日有机会,我去跟她解释解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