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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直唾人面!毛大人,总宪大人。”
他看向毛吴二人,狠狠地叩了一头,直身道:“就她这样一个贱人,不给教训,不掀了她的底,灭了她的气性,她能乖乖地上刑场吗?”
“怎么掀我的底,怎么灭我的气性?”
“……”
王少廉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挑乱了思路,几番对质下来,他已有多处失漏。
“我帮你说吧。”
玉霖追来一句,“把我卖给嫖客,让他们淫恶来灭我的气性。你啊,要不认了吧。”
王少廉怔怔地跪在地上,脊背发僵,说不出一句话来。
毛蘅咳了一声,“王少廉,应质。”
王少廉背脊发僵,“我……”
张药沉默地重新抱臂。
说实话,作为酷吏,张药平时没有兴趣和犯人攻心。或者换句话说,诏狱大部分的案子,在审问之前,就已经有了结果。他要的,不过是一份和结果相符合的口供而已,攻心无用,反而费他的精神。
但此时,他觉得玉霖所用的这一套讯问手段很有意思,即使王少廉已经被她搅得心神紊乱,汗流浃背,但玉霖她自己,却依然体面,从容。
张药不自觉地扯起嘴唇,又把膝盖往边上挪了三寸,将堂下的正心之地,留给玉霖。
玉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再开口时,已不再在意王少廉。
“诸位审官,玉霖初入刑部,随恩师巡狱录囚,听狱中诸女,说过很多,她们被淫客凌辱的遭遇。玉霖与恩师多次努力,试图肃清这等狱中淫行,可是,没有女犯,愿意为此再上公堂。起初玉霖不懂,为何她们不愿意让自己昭雪,后来才明白,她们在外,还有母家、夫家、子女。隐忍不言,离狱之后尚能容身,伏法之后尚有人收尸。可即便如此,仍然有刚烈之人,在羞愤之中自尽。”
她说到此处,目光一柔。
“去年冬天,梁京运河上大雪,我与同僚泛舟江上,遇一女子投江,寒水之中,我试图救她,但她不肯向我伸手。我认得她,奉明三年,她因辱骂其父,被其亲子举发,杖一百,徒三年,而后狱中几经凌辱。在她离狱之后,终染难言之病,被其母家与父家同弃,梁京行乞三年后,于正月新春,自沉寒水。至此,我不忍见大雪寒天。”
她说完这番话,吴陇仪沉默垂头,毛蘅看着她的告状,也没有说话。
“我……”
玉霖的声音有些喑哑,“我做过一件很大的错事,伤过我的至亲。但凌迟千刀已是最重的刑罚,公堂之上,我就不再赘述为自己添罪。只是,我死之前,我很想弥补那件错事。诸位审官,我也曾是司法官,我不会反《律》,也不会抗《律》。”
她说完这句话,双手按地,伏身叩首。
“诸公,我们不是牲口,是人……肯请《梁律》,救世上庶人。”
在座无人出声,良久,杜灵若含泪突然骂了一声,“娘的。”
“你王少廉就不是人,我杜灵若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就是我该的!我也不辩什么了,王少廉,张指挥使家里只有木头没有钱,他的嫖资是我给的,整整白银二十两,一颗银锭子,那是京库花银,上面的刻字我现在都还记得。请法司大人们搜出来看!我杜灵若……”
“秉笔请等一等。”
杜灵若的话还没说完,忽被玉霖打断。
“秉笔教我做局,帮我求赎,我感念司礼监高义,不忍秉笔自伤体面。”
杜灵若一愣。
“做局?司礼监教你?”
杜灵若还在发蒙,张药倒是跪地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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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灵若看了张药一眼,随即猛地反应过来,忙抬起头,对着堂上大声道:“啊,对!王少廉这人,多次奉以污银,让我转交掌印,试图陷掌印于不义之地,掌印早就厌恶其行,所以,才教狱中女囚,设了此局,揭其恶行,这无赖将才还想攀扯我们司礼监,坏们掌印的声名,实在!实在是不要脸!”
第10章 秽土生 我张药,已经折在你的手上了。……
雨后的司礼监内衙,门外悬着黄丝绢帘,司礼监掌印太监许颂年,与杨照月,陈见云等四五个秉笔太监,围在案前翻看内阁送进来的票拟。
许颂年早年跛了一条腿,久站久坐都有些艰难,此时索性撑扶在案边,杨照月过来替他添了一盏茶,见他站得难受,便蹲下身,挽起袖子替他揉按腿根子。
许颂年低头看了杨照月一眼,平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杨照月边揉边抬头道:“今日的票拟,也就这些,除了山东的军情,需待您同陛下斟酌后再批红,剩下的,我看着是可以用印了。您啊,趁陛下还未在乾清宫升坐,先坐榻上歇一歇,让灵若那孩子进来,给您仔细揉揉。”
许颂年一把将杨照月扶了起来,“别动不动地就蹲着伺候,你也上年纪了。”
杨照月笑笑,“三十有二,差了掌印整一轮,哪里就敢说自己上年纪了,再有十年啊,在您跟前,也伺候得动。”
许颂年拍了拍杨照月肩膀,扶着他的手走到榻上。
杨照月帮他脱了鞋,又伺候他盘腿坐下。
许颂年随口问了一句:“今日内阁直房,都谁在啊。”
杨照月看了一眼陈见云,陈见云忙回道:“原该是赵首揆和赵刑书这对父子官,不过,昨日下午,赵尚书跟阁里告了今日的假,就只剩下赵阁老了,好在,今儿票拟不多,老大人倒都能应付。”
“哦……”
许颂年喝了一口茶,又问:“赵河明……怎就突然告假了。”
杨照月道:“这不是今日要剐刑部那个姑娘嘛。”
许颂年笑了笑,“哦,玉霖。”
“是。”
杨照月接过许颂年手里的茶盏,“听说赵河明昨日下午,满梁京城地给他那个学生买李公桃。”
许颂年摇头道:“这就是你们不懂事,李公桃能值几个钱,既知他在找,怎不送他几筐。”
陈见云道:“我们哪里有掌印您周到,再有,这李公桃是贡品,您不施恩,我们如何能得呢,更别说拿来送人了。”
许颂年道:“宫里规矩大,不好得,杜灵若那孩子在外头吃得开,也不好得吗?”
许颂年说起杜灵若,陈见云倒是想起,杜灵若这个时候就算不当值,也该在值房里伺候许颂年,不禁疑惑道:“说起来,那个孩子一整日没见人了。明知下雨,掌印您身上定不痛快,还只管在外头胡闹。等他再进来,掌印您别拦着,我非得打他二十板子不可。”
“算了。”
许颂年摆了摆手,“咱们喜欢他那个好性子,当儿子似的,抬举他到这个位置上,他才多大年纪,你指望他跟你一样持重?”
陈见云笑着摇了摇头,低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