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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命镇抚司钦巡,人……”

他的话音未落,但见张药一身玄衣,人已经行到了棚道上。

身后的李寒舟高声道:“齐大人,韩大人,都先站一站,不得走动。”

韩渐与自家主考互看一眼,神情却各不相同。

而二人对视的功夫,张药已行至两官面前。

齐然尽力稳住声音,先道:“张指挥使入院,可是陛下有……”

张药只吐了一个“退”字,打断齐然的话,齐然面上虽然有些挂不住,但也不得不拉着韩渐一同退至棚道旁。

韩渐的目光仍然锁着那团纸,还不及开口,李寒舟便先一步江那团纸捡了起来。

“指挥使,看。”

第一百二十二号考棚内的贡生见此,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此人年岁已经不小了,乡试三考不中,年越三十,才第一次进了会试,家中老小,节衣缩食为他凑够了盘缠上京,下场之前,才得知母亲病重无药,死于家中的消息,憋着一口本场必中的气,想着势必要及第做官,谁想这才第一场,就遇见这样的事,他深知场内舞弊是重罪,见那团纸从自己考棚外被镇抚司的人捡起,心里又是怕,又是愧,又是不甘心,哪里还坐得稳,脚下一软,跌坐在棚内,脑中七情六欲烧得滚沸,脸也涨得通红,张口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张药侧头看向他,“拖出来。”

“啊……啊!”

那人被李寒舟一把从地上拽起,惨叫了两声,这才终于喊出声来,“不……不要……不是……不是我的!真的不是我的!我没有!没有夹带啊!”

张药道:“换个地方,搜他的身。”

“是!”

其余考棚内的贡生,此时都伸长了脖子朝那贡生看去,眼见他狼狈地被镇抚司的人拖出考棚,踢蹬着双腿,一面挣扎一面哭喊:“我冤枉,我冤枉……我真的冤枉!老天爷啊!救我……娘啊!娘啊!你救救我……”

众人听着这凄厉的声音,皆不敢出声,只心内唏嘘。

“张指挥使,等一下!”

张要回头,见韩渐不顾齐然阻拦,几步上前拦住了李寒舟等人。

齐然呵道:“韩大人,不得妨碍上差!”

韩渐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我没妨碍,不是他……张指挥使,我韩渐作证,这纸团不是他的。是……”

齐然高声断呵:“韩渐,此事非同小可,不得胡言,断送你自己!”

韩渐跨至张药面前,“我亲眼看见的,这是一百二十三号的考生,掷出来的!”

第87章 若上岸 娑婆世界,万丈黑水,回回都来……

张药抬起手, 手中那团揉皱了纸已经被地上的湿泥沾染,但质地仍然可辨。

不是春闱专制的福建连史纸,而是姑田生宣, 不管它出自那一号考棚, 皆是夹带无疑。

他想着, 抬头扫了一眼号房上的编号,想起他应召入东苑,在池心亭下, 听到奉明帝与许颂年的那一番对话。

奉明帝问:“江家今年下场的……叫什么?”

许颂年回道:“回陛下,江氏族内, 汇同连宗之门,今科共有四人下场。不知道陛下所提,是哪一人。”

奉明帝沉吟了一阵, 忽道:“江惠云有一胞弟,叫……”

“哦,江崇山。”

许颂年接道:“今年十八岁了, 倒是头回下场。”

“是了……”

奉明帝转向跪在亭下的张药:“张药。”

张药伏身, “在。”

奉明帝扶着亭栏稍倾下身, “名字记住了吗?”

“是,记住了。”

奉明帝的手指在栏上一敲,“仔细关照关照这个人。”

“是。”

正说着,黄氏从水边捧来一只柳枝编的新鲜花环,笑倚至奉明帝怀中,“陛下看看, 朝阳长公主亲手编来,送给妾的。”

“好看!”

奉明帝赞道,随之探臂, 揽过黄氏的腰身:“来,朕给你戴上。”

黄氏眼看张药独自跪在亭下,不禁道:“张指挥使……他怎么了?”

奉明帝不答,只是冷笑了一声。

黄氏抬起头,她也不过十八岁,眉宇之间满是天真稚气。

一遭成了梁京城最尊贵的女人,她也有她单薄的野心,拿捏着姿态,仰头对奉明帝道:“妾……替他求个情吧。”

“你替张药求情?”

奉明帝的手指停在黄氏肩上,面上分明还在笑,声音却淡了八分:“你把朕当成什么?”

黄氏闻言,腿脚顿软,“妾……”

“站稳。”

奉明帝的声音陡然转冷,“千万别伤着了。”

“妾不敢了,妾不敢了……”

“知道错了就行。”

奉明帝说着笑了笑,伸手替黄氏扶正花环,“朕是要让他替朕的爱妃造金冠去,那金冠上嵌彩凤,缀东珠,戴在爱妃头上,可比这花冠好看上万倍。”

“是……”

黄氏的声音仍然有些颤抖,奉明帝扳起她的脸,挑眉道:“不高兴?”

“不……妾高兴。”

黄氏忙强迫自己笑开:“妾……多谢陛下恩典。”

许颂年见此,便对张药摆了摆手,低声道:“你自去吧。”

张药沉默地叩下一首,起身离亭。

走出去几步,耳中仍充斥着黄氏和众女眷刻意又胆怯的“欢声笑语“,张药从前是根本“听不见”这些声音的,今日却觉噪声灌耳,听得他心里烦躁。

这令他不太习惯,从前天子下令,他令命,他脑子里只顾着想死,其余的东西从来入不了他的心。手起刀落杀人,又或者在刑房里把人打得血肉模糊折磨得生不如死,最后逼出一司礼监提前拟定的口供。至此差事便了结了,他就可以继续想死了。

然而现在,他那诸事皆麻木的天赋不知什么时候被玉霖抽走了。

他则陷入了另外一种烦躁,一种想得很多,却又困于先天愚钝少智,用尽全力也分不清经纬的烦躁。

好比奉明帝命他巡查今春会试,却又说成是为一个有孕的女人造金冠,这什么道理?

张药思绪混乱,混乱到最后,只有一个人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对,玉霖。玉霖一定想得明白。

他想着,不觉已经出了东苑,李寒舟等人早就候在东苑外,张药翻身上马,只说了一句:“去贡院。”

道上马蹄践起浮尘,天中云层收尽天光,行人脚步匆匆,就怕漏夜回不得家。

张药策马与行人逆道,一路上李寒舟向他询问奉明帝的旨意,张药没有细说。

其实他很后悔,后悔去贡院前没有去见玉霖一面,好问问她,奉明帝让他入场,查问江崇山的用意。可转念一想,又恨自己不慧,和玉霖相识这么久,真正意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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