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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姐姐的,只不过那时你胡乱穿衣,那一整个人都不好看。如今这一身白,是真讲究。可是这凄风冷雨的鬼天气,药哥,你不冷的吗?”

这话说完,张药却沉默了,再开口时,声音低沉,只捏住了一个要害:“什么姐姐?”

“啊?”

杜灵若这才反应过来,他竟改了平常对玉霖的称呼,忙道:“哦,我叫你药哥,叫她玉姐姐……也不是不行吧……”

他说着也怕张药发作,声音越收越小,然而张药沉默过后,却只吐了一个字。

“行。”

说完便撑伞转过了身,独自朝漆黑的雨幕中行去。

杜灵若回过头,眼见他那身白衫虽已沾雨,迎风却轻盈翻飞,丝毫不现委顿。

他忽然想起,不知道哪一日在张药家中,他和还是官奴的玉霖玩笑,说张药像匹冷脸的高头马,脸长,天天不高兴,动不动就尥蹶子。玉霖则不认可。他只好让玉霖说。玉霖当时在吃鲜果,汁水充盈,她吃得根本停不下来,几乎想也没想就说:“他像白色的蝴蝶。”

东边的天空发亮,六科衙内的各省提塘(各省派遣到京内抄发邸报的官员)渐次前来,无不提笔驻手,满脸皆写着:“这……真的能抄去省塘吗?”

虽如此,却没有一个提塘敢明着问出。而就算提塘发问,六科也没有一个人敢明着解释邸报行文中的要害。

衙内香焚烛烧,大雨不断地敲着窗。

众人在一片“私不议君”的默契下,带着某种法不责众的侥幸和某种不堪出口的期待,齐然落笔。

天光彻底亮起时,梁京水关门大开,无数人马穿行过门中。

那一份头次将张药这个名字写作“人犯”的邸报,终于随着雨中的凌乱的马蹄声,悍然冲出了梁京城。

辞别杜灵若后,张药独自一人,去水关门城搂上望了一眼。

那城门外的梧桐连片如海,巨大的树冠承着大雨,升腾起朦胧的水雾。

玉霖曾晃着一双腿,坐在那墙垛上教他:“若有观音在世,何弃你于炼狱,何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今想来,他似乎早已不再绝望了。

第111章 天子怒 把张药给剐了。

玉霖的牢室中有一扇罩着铁栏小窗, 设在距她头顶一米之遥的地方,挨着狱墙边的一棵不知名的高树。

窗外大雨不绝,风摇树枝, 那浓密的叶子不断撩拨着铁栏, 竟是生趣盎然。

张药走后玉霖无事, 除了和她不爱吃的牢饭博弈,就是缩在被褥里,仰头静看那扇窗外的日夜变化。

牢中第一夜, 她看到那浓密的树影间长出了一不合时节的黄叶。

次日天明之时,狱吏送来食水。

几个人影晃过窗扇, 那片黄叶悄然离枝。

玉霖学着张药的样子,掰分着干冷的馒头,目睹了那片黄叶离枝的一瞬。

起初她并没有太在意, 可当她哽下一整块馒头,再向枝头望去时,竟见那枝头又生了一片新黄, 令她确认此间并非在梦, 果然是春来叶黄, 焦萎离枝。

她是学儒的人,也曾在伦理纲常,天人感应的诸多学说里沉浸过,若说上天干预人事,人亦感应上天。那么这一幕春黄离枝,倒像是某种注解, 照应了她写的那句“梧照半死。”

虽然这多少带着诗词中虚美的文艺性,显得不太踏实,但它还是抚慰了玉霖。

人连四季的秘密都无法穷尽, 何说解读世道和天道。

对于玉霖而言,至此她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做的了。

人只能胜人,终究是胜不了天的。

所以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其命胜过世上所有的人。

可虽说他为上天之子,事实上,却和那无数五光十色的神仙传说一样,除非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否则没有人会真正相信神灵之力。

然而,千百年流传下来的文本,却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受命于天”的言辞,深信“天地为父母,天子为宗子(张载)。”并为此拼命作解,根本不像是写来给人看的。

世人活在高低贵贱的倾轧中,被上等人生杀予夺,大多不识字,即便识字,也困于财米油盐又或者功名利禄,根本没空去研读那些锦绣文章。

君王活在锦绣珠玑的文章里,捏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源头的权力,日日夜夜,努力地劝自己相信,锦绣文章最终可以教化世人,去相信他自己根本不相信的道理。

何其割裂。

何其荒谬。

玉霖缩在阴暗的牢室内,被褥倒是十分温暖,牢中灯火葳蕤,人影干净,邪魔一处不生。

那片黄叶落了之后,她睡了很好的一觉。

而在与她不隔山水的梁京东苑中,奉明帝一身冷汗的醒来,身旁的女人手脚冰冷,他一脚将女人踹下床榻,漆黑的寝殿内陡然传出“砰”的一声,顿时惊起了所有上夜的宫人。奉明帝周遭渐次亮了起来。奉明帝坐在床边看了那女人一眼,早有宫人上前拥着地上衣衫凌乱的女人起身,一面带她出去,一面嘱咐她千万别哭。

梦魇的影子似还在眼前,奉明帝心神未定,许颂年扶着灯火进来,将灯安置在奉命帝身旁,随后接过内侍手中的参茶亲自奉上。

奉明帝问道:“什么时辰了。”

许颂年道:“因着今日不设朝,没得叫起陛下。现也不早了,都过巳时了。陛下且定一定神,奴婢这就使人进来,伺候陛下身了。”

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几段模糊的人声。

奉明帝本就心烦意乱,就着手中的空盏朝门上一掷,“谁在外面?闹什么?”

话音落下,殿门顿时打开,只见杨照月跪在门前,双手高举,捧着一份文书。

许颂年原想上前去取,奉明帝却俨然嫌他腿脚缓慢,径直起身至门前,一把取过了那份文书。

那正是通政司今日刊印的邸报。

许颂年立在奉明帝身后,尚看不清那邸报上的文字,只得看向杨照月,杨照月不敢动弹分毫,只堪用眼神向许颂年示意“不好。”

“杀……”

寂静的寝殿里传来一声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然而无人敢接话,就连许颂年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杨照月伏在地上,心惊胆战地抬头,看了眼奉明帝的神情,但见天子像被一根钉子钉死一般,僵直地立在他面前,目光锁在邸报之上,眼底血丝骇人。

“杀……”

还是这个字,甚至比将才那一声更轻,却是划着牙齿,一点一点挫出来的。

奉明帝身子一颤,许颂年忙上前撑住奉明帝的胳膊,“陛下……您说什么?”

奉明帝忽地呵道:“朕说杀!杀!”

许颂年也险些站不稳,急应道:“陛下要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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