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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芯:“只要她没有跑到山上,应该不会撞鬼。”

“怎么说?”

“我感觉到此地潜伏着一个强大的力量,使寻常鬼魂不敢轻易靠近,”

涂灵疑惑:“是骨仙吗?”

温孤让摇头:“不知道。方才我进正殿探查,那里供着一副棺椁,阴气很重。”

涂灵感到眉心发痛,摆手道:“算了,天亮便知分晓,如果俞雅雅没有现身思察会,我们只能进山找人了。”说完走到床边,很自然地抱起一卷竹席,转身递给他:“铺地上吧,早点睡。”

温孤让吹灭蜡烛,接过她递来的枕头,合衣躺在席上。

“郑大熊去哪儿了?”他轻声问。

涂灵闭着眼睛:“没来,在家待着。”

“你们是同一个地方的人。”温孤让用陈述的语气。

涂灵不语。

他没再说什么,屋子里剩下满室月光与清浅的呼吸。

次日清晨早饭过后,奉天侍者在院外通知众人:“巳时初刻,每家至少派一人赴戏楼参加思察会,不可缺席!”

满福嫂打量儿子儿媳,试探开口:“要不我去?”

温孤让说:“您留在家里,我和阿棠过去看看。”

“可是骨仙堂恐怕要找阿棠麻烦。”

“不会的。”温孤让这么说。

满福嫂瞧这两人云淡风轻相敬如宾的模样,心道香囊果然奇效,只一晚就培养出夫妻之情了。

太阳逐渐上升,日光刺目,村民自带板凳前往戏楼,孩子们最爱热闹,仿佛赶集一样兴奋,笑着跳着,嬉闹追逐。

“这思察会到底是干什么的?”涂灵问。

“拜忏,自省。”温孤让说:“如有罪人,接下来会洗罪。”

“花里胡哨的名堂倒不少,段成风把自己当成白家村的神了。”涂灵想起什么,转头打量他。

温孤让不解:“怎么了?”

“我们两个相安无事,会不会被看出破绽?”

他说:“秋华和阿棠本就疏离,应该不会吧?”

“可是阿棠和别的男人殉情,全村都知道。”那些人怎么骂她来着?

温孤让想了想:“所以你觉得丈夫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如何面对妻子?”

涂灵也想了想:“事已至此,当然要体谅她。”

温孤让点头:“有道理。”

两人若无其事到戏楼,村民已自觉在空地前围坐成半月形,涂灵和温孤让嵌在中间,没一会儿四周挤挤挨挨坐满。

数十名奉天侍者沿两侧排开,好似训练有素的卫兵。

白贤与段成风现身,走上戏台,坐在圈椅上。

那段成风杵一根碧绿竹棍,全身穿白,斗篷宽大的帽檐遮住半张脸,戏台阴凉,晒不到光,他处在阴影之中,根本看不清面容。

稚骁在台下宣布思察会开始。

首先一位农妇站了出来,走到戏台前,紧攥住双手,仰头瞅瞅乡长和堂主,然后垂下视线,干咳了一声。

段成风看出她紧张:“孰能无过,但说无妨。”

“我,我按捺不住性子,对女儿耐心越来越差 ,总忍不住冲她喊叫。她也不与我亲近,不体谅我的难处,老是跟我作对……”妇人又清了清嗓子:“不知怎么搞的,我看她哪里都不顺眼,一教训起来没完没了……昨夜她捂住耳朵不想听,我气得上头,动手打了她,谁知她突然发疯扇自己巴掌,说要把命还给我……其实每次骂完她我都后悔,可是发起脾气就像被鬼附身,根本控制不住……”

段成风端坐戏台上,不紧不慢开口:“人之修养,念起即觉,愤怒是助你磨练心性的种子,开什么花结什么果,全凭你一手栽培,若不懂节制,任其疯长,生出恶果,亦需你自己承担。”

“是……”

“孩子是白家村的未来,父母有教养之责,你丈夫早逝,女儿不孝,也是你教养不当之过,怎么还动手呢?”

“我知道错了。”

段成风巍然不动:“知错还要改过,若孩子有失,你如何担当得起?”

农妇垂头不敢言语。

段成风略抬手:“领罚去吧。”

奉天侍者引她走到一个大缸前,圆盖掀开,一股潮湿的腥臭味袭来,那缸里竟然是用水稀释的猪粪,黄绿色,搅拌均匀,新鲜冒泡。

涂灵揪起领子捂住口鼻,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奉天侍者用葫芦瓢舀起粪水,从农妇的后颈浇下去,流淌全身。

稚骁高声道:“洗铅华——去嗔痴——除业障——”

足足浇了三勺粪水,好好的农妇全身污糟泥泞,恶臭不堪。

涂灵闭上眼,没法儿细看。

人堆里发出痴痴的笑声,看戏一般。

接着一个男子走到戏楼前。

“我,我家婆娘貌丑,又懒又馋,近日我愈发压制不住对她的厌恶。夜里做梦,遇到一位温柔体贴的仙子,和她在一块儿,我才算是个人,宁可留在梦中舍不得醒。白天一睁眼就如同回到地狱……”

“欲念过重,浊气污染元神,再不警惕,恐怕性命不保。”

“请堂主救我……”

段成风吐出两个字:“鞭刑。”

稚骁收到指令,随即扬声:“妇女回避!”

在场女子无论老幼,全部转身背对,涂灵也照做。

不一会儿听见惨叫。

“怎么了?”她低声询问。

温孤让拧眉:“他们在用鞭子抽他的……”

话没说完,温孤让陡然打住,不知如何形容。

既然这么为难,那涂灵立刻懂了。

“原来思察会就是动用私刑。”她得出结论。

这时旁边一位年轻媳妇转过头来打量:“阿棠,你倒挺悠闲,担心一下自己吧。”

涂灵说:“我这种情况会被泼粪还是抽鞭子呢?”

温孤让转头瞧她。

年轻的媳妇说:“我要是你呀,自己主动浸猪笼。”

她丈夫在旁边搭腔:“我要是被戴绿帽子,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

话音刚落,两只蜜蜂不偏不倚,钻进了这对夫妻的嘴里,两人吓得跳起来,张嘴拼命吐舌头。

又来几只蜜蜂,围着他俩嗡嗡作鸣,猛烈进攻。

“肃静!闹什么!”

“救命啊——”

现场登时鸡飞狗跳。

涂灵挪开板凳,以免遭到波及:“蜜蜂哪儿来的?”

温孤让右手松开指诀:“飞来的。”

“怎么专扎他们两个?”

“万物有灵,大概蜜蜂也有讨厌的人。”

涂灵点点头,表示了然。

思察会仍在继续,又一妇女上前,声称无法再忍受丈夫酒后拳脚相加,她想杀夫。

段成风说:“你的修养远高于你丈夫,他是个愚钝之人,尚未开窍,你该以自身修为帮助他,改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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