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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芳浓无声一笑,没细想。
“外头冷,不必总想着来看阿娘,阿娘这里什么也不缺,过得很好。”谢芸拉着她坐到熏笼侧,嘴里尽是宽慰的话。
这么多年,阿娘的生活似乎总是恬然无忧。
可是细细回想,在她记忆中,娘与爹的感情总是淡淡的,不及二叔与二婶。
不,是娘淡淡的,爹表现得呵护备至,任娘再冷淡,他也不着恼,仍旧好脾气地哄着。
颜姑娘与她阿娘的存在,娘真的不知道吗?
若皇帝背着她,宠幸了别的女人,比如玉露,她会察觉到吗?
程芳浓想想,没发生过的事,她想不出答案。
可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她不能因为害怕阿娘受伤就拖下去。
难道一直瞒着,等父亲死了,阿娘还当他是个一往情深、好脾气的夫君,守着、念着,对娘就公平吗?
程芳浓挣扎又挣扎,说了好些插花、作画的闲话,终于正色道:“阿娘,爹在外头的事,您知道吗?”
女儿问出这话时,眼神紧张又懊恼,谢芸一看便明了。
那些事,连女儿也知道了。
谢芸心内暗叹一声,面上表现得很淡然:“阿浓说的是教坊里的颜氏和她女儿的事?阿娘早就知道了,不必害怕阿娘伤心。”
“早就知道?”程芳浓惊愕万分,“那您怎么能忍受,与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
话音刚落,意识到什么,她白着脸,指着自己,嗓音发抖:“是为了我吗?”
若只是为了她,她宁愿阿娘早早与爹和离,带她回谢家去!
“当然不是,你个小丫头,净会胡思乱想。”女儿自然是一部分因素,但谢芸不想让女儿心里难受,便将当初嫁给程玘的事娓娓道来,转移女儿的注意,“所以,娘是高估了自己,才走到今日的地步。且这是娘与你爹之间的事,娘能自己承担选择你爹的后果,你不必为娘打抱不平。”
“娘想承担什么?等着跟爹一起赴死吗?他配吗?”程芳浓紧紧抓住谢芸,打断她从前的念头,“对阿娘来说,是女儿重要,还是爹更重要?”
这根本不用选,谢芸笑着捏捏她脸颊:“傻丫头,多大了,还争这些。阿浓才是娘的心头肉啊。”
这些时日,谢芸想了很多,她不是不悔,只是已无法回头。
若当初听父兄的,不嫁程玘,或者在第一次察觉程玘背叛的时候,便与他和离,也不会害得女儿也被程玘利用,如今谁也没有能力来做女儿的靠山。
女儿听说程玘背叛她,尚且愤怒至此,女儿嫁的可是皇帝,皇帝目下对女儿还新鲜、爱护,时间一长,总会有新人。
以女儿的性子,如何能过得安生?
“我才不信,若娘最在意的是阿浓,怎会屡屡想撇下阿娘一人,随爹一起认罪、赴死?”程芳浓故意激将。
果然,如愿看到阿娘的脸色变了。
她趁热打铁:“阿浓被娘宠坏了,没有阿娘护着我,教导我,女儿在那深宫里又能安稳几时呢?”
良久,谢芸从心痛中回过神,打量着女儿,又欣慰,又好笑:“小姑娘长大了,都学会对娘用手段了。”
“你今日回来,不只是想告诉阿娘,关于颜氏母女的事吧?”谢芸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已有了新的决断。
她不会再陪程玘走下去。
此时断情,或许会招来许多非议,可她放心不下女儿,也要对得起自己。
“阿娘。”程芳浓抱住她手臂,在她肩头磨蹭撒娇。
好一阵,程芳浓才道明来意:“您写一封义绝书吧,往后,您平平安安回谢家,与程家再无瓜葛。”
如此,父亲的罪孽,便不会牵连到阿娘了。
从程家出来,程芳浓径直去了诏狱。
她没进去,只是让人请姜远出来。
姜远身上沾着斑斑血迹,不知在审什么人,见到她,脸上带笑,低声唤她皇嫂。
当面将东西给他,程芳浓轻道:“我就不进去了,拜托姜统领把东西带给程玘,等他签字按了手印,烦请告诉我一声,多谢!”
姜远倒没耽搁,想着这义绝书好解决,先替小皇嫂分忧,再去啃那难啃的骨头。
但他没想到,程玘也是一根硬骨头。
“什么?你不愿意签?”姜远难以置信,抖抖手中签着谢芸名讳的义绝书,“你不是一向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不想祸及家人的吗?如今只要签了这个,谢夫人就与你一刀两断,不会被你连累了,你难道不该高兴吗?”
换做是他,知道注定一死,管他什么书,只要签了能保住家人的命,多砍他几刀他都签。
程玘一笑,身在监牢,还能坐得四平八稳,极有气派。
早知谢芸是个冷情的,他不过是偶然犯了大多数男人都会犯的小错,好声好气哄了这么多年,也难哄得她回心转意,但毕竟谢家重清名,他本以为谢芸为了顾全名声,也会与他荣辱与共的。
没想到,他罪名还没定,谢芸便给他递来这个,想要甩脱他。
幸好,他养了个好女儿,抓住了皇帝的心。 w?a?n?g?址?f?a?布?页?ì???ù?????n???0??????????????
但他心里清楚,阿浓对谢芸的感情,势必比对他深。
他若签下这义绝书,再也不会连累谢芸,阿浓还会不遗余力救他吗?
谢芸无情,休怪他无义。
“此言差矣,我程家从未有过休妻的先例,我程玘此生只有谢芸一个妻子,生则同衾,死则同穴,誓言在耳,不敢有违。”程玘不紧不慢道。
这一刻,姜远有了和颜不渝同样的感受,他很想一刀捅了程玘这伪君子。
“你是耳朵不好,还是眼睛瞎了?就你,偷偷在外头养小,你有资格休妻吗?现在是人家谢夫人擦亮眼睛,不要你了!”姜远瞪着他。
程玘却闭上眼睛,老神在在。
姜远不明白,这老匹夫究竟还有什么可靠的后手,才能稳成这样?
罢了,皇帝都告诫过他,别在程玘身上白耽误时间,姜远深吸几口气,收好义绝书:“不签拉倒,老子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虚伪的老脸。”
驿馆外,禁卫重重,围得水泄不通。
精致清雅的厢房内,皇帝与一而立之年的男子坐在窗内,默默对弈。
一局终了,贤王笑声爽朗:“还是皇上棋高一着,王叔苦练一载,仍不是你的对手。”
皇帝浅笑:“贤王叔闲云野鹤,与世无争,这份心性已是难得。”
“咱们叔侄也别互相恭维了,没有外人,不如自在随性些。”贤王起身,亲手将茶盏递给皇帝,“皇上今日来,是想问程玘和前朝皇太孙的事吧?”
皇帝接过茶盏,浅饮一口,唇角微弯,望着他:“不,朕比较好奇,程玘为何突然送女人给贤王叔,且他原本想送的还是自己的独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