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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离开皇宫很远了,她还需要了解那些吗?有何意义?

可若是不听姜远说,她恐怕又会忍不住去猜测他想说的是什么。

想了想,程芳浓让至一侧。

听姜远说说也好,皇帝做过什么,她总该知晓,若是无意中又欠了皇帝什么人情,有机会她还回去就是了。

“谢老爷他们是过了除夕便出发的,此事,程姑娘应当知道吧?”姜远闲话家常一般随口问。

这个她问过二表哥,程芳浓点点头。

姜远笑笑:“程姑娘会不会以为,皇上是迫于谢家的压力,才不得不放你离开的?”

初时,程芳浓确实这般想过。

但见过舅舅他们之后,她便看出来,不管是外公还是舅舅,都没有向皇帝施压要人的意思。

外公再想护着她,谢家在士林中名声再好,也没有能力藐视皇权。

他们上京,只是为了做她离开的底气,不是要强求。

“我想,有一件事,程姑娘大抵不知道,我也是离京前与万鹰闲聊时,无意中得知的。”姜远将筷箸递给程芳浓,继续道,“那时我正护送程姑娘回京,听说皇上是离开客栈后次日早朝前到的,早朝后,皇上独自在书房坐了良久,叫万鹰进去,交给他一份谕令,让他带去青州谢家,请谢家人入京。”

“可没想到,万鹰快马离京一个多时辰,便在京外驿馆遇到了谢老爷他们,正好将他们带回京城复命。程姑娘以为,皇上请他们到京城做什么?”

姜远没再说下去,程芳浓眸光微闪,很是惊愕。

她没想到,皇帝也动过请谢家人入京的心思。

所以,在客栈见过她之后,皇帝便已打算放手了吗?

程芳浓细细回想客栈里短暂的相处,究竟什么事,令他动了这念头。

可是,她想不出来。

除了皇太孙这个意外,似乎没有旁的事可能令他改变心意。

“我此番过来,并无他意,只想告诉程姑娘,萧晟这个傻子,你不能只看表面。至少,不要带着对他的怨恨离开。”姜远站起身,“程姑娘也不必担心我是故意编造的,毕竟姑娘已经得偿所愿离开,我编造这些,也没有什么好处。”

随即,他拱手施礼:“姜远言尽于此,先告退了。”

程芳浓望着他背影,想叫住他,再问些什么。

可有些事,姜远一个侍卫从而得知?

她张张唇瓣,又忍住。

“你……会回谢家吗?”脑海中回响着皇帝迟疑的询问。

他没有丝毫是迫于谢家的压力,他竟是真心诚意将选择的权力交到她手里。

她确定要走,他便真的放开手。

在拟下那道谕令的时候,他是不是已经预料到她的选择?他请谢家人入京,是他在给他自己施压?

程芳浓轻咬唇瓣,心口莫名发热。

临别那一吻,她其实不止感受到他的恼怒,也感受到那隐藏在冲动愠怒之下的不舍。

晚膳,她食不知味,只勉强用了些。

夜里沐洗过后,望春、溪云替她绞干头发,又细细梳顺。

程芳浓披散青丝,打开琴匣,望着里头静静躺着的幽篁琴,脑海中浮响着皇帝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

“朕不会再送琴给任何女人。”

彼时,他是觉得情意错付,在伤心吗?

“小姐想弹琴吗?”溪云疑惑问。

小姐从前不是不爱弹琴吗?这把幽篁琴还是皇上硬塞,小姐才带出宫的。

琴匣打开,若不弹,反而怪异。

虽没有弹琴的心思,程芳浓仍是将琴摆好,弹了首极简单的曲子。

正好,谢慎回来,隔着门扇笑她:“表妹在弹琴?你的琴艺还真是多年不见长进。”

“表哥也没比我强多少!”程芳浓忍不住斥他。

谢慎也不在意:“溪云,我带了吃的,你来拿给表妹。”

天色不早,程芳浓吃不下许多,便让望春、溪云坐下陪她一起。

望春宽慰她:“奴婢觉得小姐的琴艺长进很大啊,不像在宫里的时候……”

说到此处,她戛然而止,似乎不应该再提起皇帝。

可就算她不提,程芳浓自己也已想起紫宸宫里的一幕。

那时,她仗着皇帝必须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宠爱,特意将曲子弹得乱七八糟,还弹了两支,他竟能耐着性子忍下。

彼时只当他是迫不得已,如今再想起,程芳浓却莫名品出旁的滋味。

他真的只是迫不得已吗?还是他那时已经喜欢上她,知她心里不痛快,特意纵着她?

关于他的记忆,多数都是痛苦的。

可为何离开后再回想,她时常想起的却不是那些痛苦?程芳浓再度茫然,她理不清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程芳浓离开那日,皇帝在紫宸宫默立良久。

想好该放手,想好要亲眼看着她离开,可那一吻实乃冲动为之,他并未想过再做出任何让她憎恶的举动。

阿浓不喜欢他,一贯是抗拒他的亲近的。

她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他明明按捺了那样久,却终究因一次纵肆,前功尽弃。

她又是仓惶逃走的。

在阿浓眼中,他大概就是个不能克制贪欲的登徒子。

皇帝立在寝殿中央,目光寸寸扫过殿内每一处。

她每日梳妆的菱花镜,里头再不会映出佳人妙丽的倩影。

她喜欢的胭脂粉琉璃瓶,摆在博古架上,她再不会回来擦拭赏玩。

她习字作画的书案,案头还摆着新裁的没用完的澄心纸。

她故意弹错音折磨他耳朵的琴案,那琴还是他逼着她带走的。

以及她在他怀中承欢许多日夜的龙床,床上鸳枕犹在,佳人青丝揉乱的情态再不会有。

若那些日子里,他如愿让她怀上龙种,她有了牵挂,是不是不会这般决然离开?

可惜,命里无时,偏要强求,千难万难也求不得。

天意如此,纵他是天子,也没奈何。

四下依旧是她喜欢的陈设,鲜亮明媚。

可皇帝忽而觉得有风贯透他胸口,那里凉凉的,空荡荡的。

“皇上,该用膳了。”刘全寿缩着脖颈进来提醒。

“替朕备一盒蜜饯。”皇帝顺着,快步迈出偌大空旷的寝殿,“摆膳书房。”

刘全寿诧异又困惑,自从不必装病,断了苦药,皇帝就没再吃过蜜饯了,他从前也少吃,还是随着娘娘吃起来的。

好端端的,怎么想吃那甜腻之物了?

转眼几日过去,皇帝除了夜里睡觉,几乎不回寝殿。

书房成了他日日盘桓最久的地方。

御案一侧摆着一只皇上亲自去民间买的螃蟹灯,红色的,张牙舞爪,很威风。

只是摆在御案上,不伦不类,有些幼稚,但刘全寿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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