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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浓听到脚步声,抬眸望,视野模糊,但她能认出是谁。
“表哥。”她低柔的嗓音犹带哭腔,慌忙别开脸,捏起绢帕拭泪。
谢慎将装着嫩草料的筐篓放在兔窝旁,脚尖勾过一张杌凳,坐到兔笼另一侧,扯出两根嫩草,喂到兔子嘴边。
“屡番被你拒绝,我都没哭,你哭什么?”谢慎语气故作轻松,“若想回去,便写信让他来接,我又不会笑话你,最多就是替你可惜。可惜呀,你放着我这样人人争抢的青年才俊不要,偏要啃那没滋没味的回头草。”
程芳浓看着专心啃草茎的小白,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须臾,她轻轻摇头:“我不会回去。”
谢慎瞥一眼她绯红的眼圈,到底心软,一边喂兔子,一边道:“我打听过了,春狩时,他确实遇到过刺客,但刺客被抓到了,他倒是勇猛,竟真的猎到一头黑熊。不过,你别担心,他日日正常上朝,就算受过伤,应当也是无伤大雅的小伤,宫里多少医术高明的太医看着呢,不会有事。”
没事就好,程芳浓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她也能想到,若他真的受了重伤,定然朝野震荡,但听到有人告诉她,他没事,她才安心。
说到此处,谢慎顿住,凝着略显憔悴的程芳浓:“倒是你,该好好顾惜自个儿的身子,听我娘说,她生我们兄弟两个的时候,都很凶险,你得空便常去医馆让大夫瞧瞧,稳妥些。要不,往后每隔半月,我过来陪你去医馆?”
她一个弱女子,总是戴着帷帽前去,身边从没有个男人陪着,恐怕会引起对她不利的非议。
程芳浓能听出来,表哥处处为她着想。
若是嫁给他,终日感受到表哥待她的好,她是不是就能忘掉皇帝,不必一面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一面讨厌这样的自己,备受煎熬?
程芳浓心一横,蓦然抬眸:“表哥,你还想娶我吗?”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谢慎震惊又欣喜。
看着对方的眼神,谢慎便知道,他只要说一句想,阿浓便会答应嫁他为妻。
以她的性子,便是冲动劲儿过了,后悔了,也不会好意思出尔反尔。
此刻,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仿佛触手可得。
他真希望自己能迟钝些,看不出她是冲动为之。
可惜,他不傻,他知道她冲动的缘由。
“阿浓,他就这么让你喜欢吗?”谢慎端凝着她,看清她红红眼圈里的委屈,忍不住抬手捏捏她松挽的云鬟,“喜欢到要这样逼迫自己放下他?”
这一回,程芳浓倒是没躲。
她隐隐感觉到,谢慎亲昵的举动里,没有冒犯,没有丝毫轻薄之意。
“阿浓,我是想娶你为妻,可我谢慎勉强也算是胸襟坦荡的君子,若你只是对我没有男女之情,我可以争取。可我明知你心里装着他,怎么可以趁人之危?我是想跟你共度余生,不是想用不光彩的手段据为己有。”
“我喜欢你,便堂堂正正争取,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你喜欢他,虽迟了些,但也没有错,不必这样为难自己。”
其实冲动过后,稍稍冷静,程芳浓便意识到,这样对谢慎是不公平的。
表哥的喜欢,光明磊落,让人自惭形秽。
表哥说,她喜欢皇帝,没有错。
“我看得出来,皇帝对你有不舍,可他毕竟是皇帝,将来迟早会有三宫六院妃嫔无数,你不回去更好。不过,要不要再认真考虑考虑你哥我?你知道的,谢家嫡支素来不许纳妾,我又怕祖父拿手杖揍我,绝不敢辜负你,喜欢我,可比喜欢皇帝可靠得多,是不是?”
谢慎笑意明朗,眼神像不灼人的日光。
程芳浓听得出,他藏在玩笑里的善意提醒。
是啊,莫说她无法回头,即便回去,难道就会比从前好,不再受到伤害么?
他是皇帝。
若他仍是她的夫君,她实难接受他去亲近旁的女子。
程芳浓想起玉露。
她很清楚将旁的女子送到他的龙床上,是怎样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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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她喜欢着他,还要放下骄傲、忍着心痛做他众多妃嫔中的一个,她会疯。
谢慎并未等她回应,说完便起身,冲她摆摆手:“该回去温书了,哪日要去医馆,让望春来叫我。”
转过身,他面上笑容渐隐,眼中有释然,也有落寞。
鬼使神差的,她命望春把幽篁找出来,摆回琴案上。
她坐到琴案后,想着心事,默默抚琴一曲。
一曲终了,才恍然发觉,她弹的不是应景的曲子,而是在紫宸宫里,她第一次为皇帝弹奏的那一支。
他手上沾着程家人的血,可他的母妃,他的几位皇兄,也是死在程家人手中。
姜远曾告诉她,皇帝以为她是假程芳浓的时候,便喜欢上她了。
那他发现她是真正的程芳浓,是他绝不该喜欢的程氏女时,是怎样的心境。
程芳浓目光定定落在琴弦上,心神恍惚。
他明知她假装有孕,却肯由着她,温柔待她,一朝变了嘴脸,又会不顾她的意愿,愠怒地霸占她,逼迫她。
他时好时坏,时近时远。
折磨她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在折磨自己?他内心是否也曾有过她近来同样的煎熬?
明明相隔千里,明知各自安好才是他们的宿命。
可不知怎的,程芳浓偏偏觉得,她的心从未离皇帝这般近。
越是懂他,越是能看清他们之间的距离。
或许,他真心喜欢过她,可能眼下仍未放下,但他的喜欢,足以让他舍却后宫佳丽三千,独要她一个么?
他不会,从前他没拒绝玉露,往后也不会。
再喜欢他,他也会牢记为君的责任,就像他从未想过为了她放过程家。
程芳浓没再勉强自己忘记皇帝,也不再苛责自己喜欢他,她任他扎根在她心口某个地方。
也仅此而已。
去医馆这日,程芳浓并未叫谢慎一起。
她承认谢慎说的都是对的,可她也明白自己给不了对方,能与他的真心相匹配的回应。
所以,她知道自己该远离他的生活,让他能一心一意温书备考,有朝一日彻底释怀,结一段他值得的好姻缘。
头戴帷帽,扶着望春的手臂,小心迈入门槛,进到她常来的医馆。
看诊的老大夫换成了年轻些的,程芳浓四下望望,没看到熟面孔。
“父亲年纪大了,我们不忍他操劳,这医馆我接过来打理。我医术或许不及家父,但也会倾尽所能,不辱没父亲一世行医换来的清名。”年轻的王大夫谈吐不俗,眼神清正,倒也让人信服。
程芳浓没质疑对方的医术,坐下来,伸出手,露出一小截雪腕:“有劳王大夫替我瞧瞧,我腹中孩儿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