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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暖帐,顾宴容沉寂的目光却像是掺着碎雪落在她身上。

她不合时宜地想道,这杀胚似乎鲜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刻。

秦月楼中剜骨时他看着四溅的血,与那日宫宴上观舞赏花的神情一般无二——冰冷死寂,极度缺乏常情与温度。

“不必,”顾宴容声线平稳,“今夜之事,不会有人泄露半字。”

谢青绾颦蹙的眉微微舒展。

顾宴容慢条斯理地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嗓音像是割裂幽晦夜色的风雪:“朝局诡谲,形势所迫,这桩婚事是本王有愧。”

谢青绾讶然抬起了眼。

他接续道:“今后奇珍灵药,富贵盛名,无论哪一样,王府绝不亏待。”

红帐间端坐的新娘忽然开口道:“倘若我只想回镇国公府尽孝呢?”

顾宴容话音顿落,昏光之下像是几经考量,又像在沉沉酝酿。

弹指的片刻被无限拉长。

长到谢青绾近乎以为他不会回答,那人却缓缓给出了答复。

“本王尚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谢小姐倘若想回镇国公府尽孝,亦或另觅良人,待此事一毕,可与本王修和离书一封。”

幼帝孤弱,乱党当朝,人尽皆披着层层假面,以谨遵这世道的生存法则。

摄政王的答复已是坦荡。

谢青绾深深一拜:“谢过殿下。”

新房朱门开了又阖,芸杏目送摄政王离去,才慌忙入内去瞧她家小姐。

谢青绾衣冠端整,闻声清柔地望向她:“伺候盥洗罢。”

芸杏动了动唇,将那句“小姐没事罢”咽回了肚子里——她瞧上去实在没有丁点受了惊吓的痕迹。

帐幔层层落下,掩去了外头跃动的光火。

芸杏伺候她安置妥当,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谢青绾蜷在云软的枕衾间,被那点轻淡至极的沉檀香熏得昏昏欲睡。

她动了动身,不经意擦过寝衣下那片柔软,倏地浑身一僵,酝酿的睡意顷刻间散了干净。

那异样就像是。

谢青绾往衾被里蜷了蜷——像是被重重按揉过一样。

她总觉不适,颠三倒四地挽起床幔,咬唇就着幽微的烛火撩起了寝衣。

看不出甚么伤痕,只是略有些红罢了。

她复又满怀心事地躺下去。

照惯例,皇帝金口御赐的婚事,本该新婚翌日入宫谢恩。

然她与摄政王的婚事乃是平帝所赐,平帝已崩,太后悲恸隐于深宫,新帝又年幼。

大约是不需再走这一遭。

五更初天光昏晦,摄政王府却已是灯火通明。

谢青绾在一众丫鬟的簇拥下入了含辉堂的膳厅,却发觉顾宴容早已在此久候。

她微愕了瞬,娉娉袅袅地行礼:“殿下。”

顾宴容颔首回了礼,眉眼间透出淡淡倦意,似乎是昨夜睡得不大好。

温火煨热的早膳散出腾腾热气。

谢青绾用膳是极斯文的模样,因不知摄政王府是何规矩,未敢轻易出声,只小口咬着甜酥。

今晨起身时她悄悄看过,那片红痕已褪得一干二净。

二人一时无话。

饭毕漱口时,顾宴容已转身离了膳厅,似乎是往书房去了。

素蕊取来了架上外披:“王妃,赵大管事携阖府上下来请晨安,已候在含辉堂了。”

顾宴容身为天家之子,早已无高堂在上,平帝即位后,将其诏封为亲王,封号永安。

她这个奉皇旨抬进来的正妃,已是板上钉钉的当家主母,摄政王府的另一位主子。

谢青绾扶起要行大礼的赵管事,才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慢条斯理地坐上主位,安静打量着堂中各人。

她绾着朝云近香髻,上簪珠光熠熠的螺钿钗,雪色外披下透出青玉绸泠泠光色,衬得她凝脂胜雪,幽丽出尘。

众人一时看得入神,赵管事不轻不重地一咳才纷纷回过神来,把头埋下去。

谢青绾认过王府各路管事,散了众人,方才吩咐道:“阿杏,给赵大管事赐座。”

赵全忙推辞道:“使不得使不得,王妃娘娘身份尊贵……”

谢青绾已温声打断:“我观赵大管事隐有痹症,春寒雨多到底难捱些,坐一坐无妨。”

赵全一愣,语气比之恭敬更诚恳三分:“谢王妃娘娘。”

谢青绾略略翻过一册账目,账面规整利落,细致分明,一一相合。

“全叔在王府管事多年,我病惯了,日后府中事务,仍要仰仗您才是。”

苍白易碎,却深明事理。

他在摄政王这尊杀神手下战战兢兢掌事多年,而今终于盼来一位温婉贤淑的新主子。

赵全一时热泪难禁:“愿凭王妃娘娘差遣。”

芸杏送这位热泪难禁的老仆出了含辉堂。

梨花木制的美人榻上铺着锦褥银绸,鹅绒枕歪斜。

含辉堂已撤去喜纸红绸,寝房里暖红的床幔也被换作了谢青绾平素惯用的流锦明光纱。

谢青绾打发了一众人,此刻正惬意地歪在美人榻上补眠。

她拿绣帕覆上面皮,便被芸杏捶着腿轻声唤道:“好小姐,今时可不能睡了。”

才用过早膳不久,睡下不利克化,只怕午膳更没有胃口了。

话音未毕,素蕊点了点她的额头:“该叫王妃了。”

芸杏便道:“好王妃,快些醒一醒神,奴婢陪您去花园放纸鸢如何。前日奴婢同素蕊来王府铺陈,见府中好大的花园,够王妃再起十座温房了……”

谢青绾不堪其扰埋进鹅绒枕间。

她春来多病,配的各色方子一剂接一剂地服下去,抑病却不培神。

素蕊知她实在困倦,斟来一碗参茶在矮几上备着:“王妃这一觉过去,醒时只恐更累,喝碗参茶罢。”

谢青绾才要开口,忽然低低地咳了两声。

她忙攥着绣帕掩在唇边,云鬓上熠熠的珠坠垂进凝脂嫩藕一样的颈窝间。

对另一个人的踏入浑然不知。

素蕊最是心软,谢青绾轻车熟路地拽上她腰侧的衣料,侧首朝她露出整张幽静秾丽的脸。

她甚至慵懒得不肯抬一抬眼,陷在云软的鹅绒枕间,湿软的嗓音媚不自知:“我不想……”

一捻之下,衣料不对。

抬眼,摄政王居高临下,静静望着她,一点衣料尚被她攥在手里。

第5章 宫宴

◎沁娜有珍宝进献陛下◎

谢青绾被他目光灼得一颤,倏然撒开了手。

她深陷在绵软的美人榻间,春衫微散,半露半掩的锁骨莹若脂玉,一时惊怯不定地往深处缩了缩,嗫喏道:“殿,殿下恕罪……”

顾宴容在她水色微漾的眸光里岿然不动,冷若一尊沉寂石像:“今夜赐宴盛待南疆使臣,晚些时候让飞霄送你入宫。”

谢青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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