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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考了一下,恍然大悟:“你觉得,他们被冤枉,就不能杀掉为我出力吗?拜托,这可能是他们唯一一次可以出力为我做些什么的机会诶。”

“污染者,本来也是在疗养院里迎接漫长的虚无,死亡对他们来说不是恩赐吗?污染种,长期活在歧视里,死亡对他们来说,不是解脱吗?”

执微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她竟然……她过去竟然在许多个瞬间,想过输掉竞选,随便输给谁都行。她想输掉竞选,被淘汰,解脱出自己,自由地游荡在宇宙间,寻找回家的方式。

也就意味着,在许多个瞬间,她会推着世界走向麦特欧成为神明的道路。

她明白,他绝不只是说说而已。他在演讲时候,连完整的计划都拿出来了,他是真的会掀起屠杀。

为了……为了什么?杀掉纯洁的信徒,为了显得自己是更纯洁的信徒。

麦特欧鼓动着她:“我是诚心地邀请你加入维诺瓦的,执微。没有人比我们更亲密,我们理应是一体两面,无论我们谁赢下来,都是我们二人共同的荣耀。”

“我们都不信这个社会运行的底层逻辑,所以,执微,我们的纲领都是颠覆这个世界。”

执微被气笑了。是啊,颠覆这个世界。重塑旧日荣光,和成为唯一神,都是颠覆这个世界。一体两面,在对待神明和污染的态度上,她和他也真的是最亲近的陌生人。

“麦特欧,你刚刚说爱,说真心。你有爱吗,你有心吗?”执微喃喃复述,自言自语,最后笑了一下,将尖利的刺痛顺着喉头咽到胃部,“不,应该是,我有心吗?你是看着,顺应一切自顾自发展,我也只是看着,毫不插手。”

她和他在许多时刻,并无区别。

麦特欧没听懂执微的话,执微说出来的这段话,叫麦特欧很是费解。

他费解到有些诧异了:“你没插手?没插手是什么意思?你那么多的铁票仓,连组织破灭了,你的个人发展都毫发无损,甚至支持率更加稳固,这是你没插手的结果?难不成你一路旁观着就拥有了这样的成绩?你在说梦话吗?”

执微深深地吸气,重重地呼出,直到肺部揪紧,大脑逐渐清晰。

麦特欧和她说这些,因为他觉得这是他与她亲近的底牌。或许在他的想法里,她听完这些,就会与他引为知己,快乐地加入维诺瓦。

可惜,可惜麦特欧用他自己的思维方式去构想执微的反应,可惜执微不是另一个麦特欧,可惜执微永远只是她自己。

执微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那里的麦特欧。

“离开沙洲,现在。”她毫无感情地开口,“我们之间本是无话可说,麦特欧。”

麦特欧微微仰着头,灰绿色的眼睛里尽是不可置信。

“你……我……我们……”他嗫嚅了两下,就被执微打断。

执微:“从来没有什么’我们‘。”

“走吧,麦特欧,离开我的沙洲。你不必担心我将之前的对话说出去,就像我不会担心你将这个真相说出去一样。像你说的,我们是既得利益者,在扭曲的规则下为自己谋取好处,掀翻棋盘后,世界都会倾覆。”

她望向他,说:“我不会轻易掀翻世界的,麦特欧,请放心。”

麦特欧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带着不甘,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他走了之后,执微撑住的面容逐步破碎,眉宇间泛起痛楚。

执微感觉胃部像是被灼出了一个洞,密密麻麻的疼痛紧紧绞了起来。她缓缓俯下身去,手掌按住胃部的位置。

安德烈赶了过来,看见她不舒服,立刻弯腰观察她的情况。

“怎么了主官?是不是他给你下毒了?好哇,我就知道他一丁点儿的好心都没有!要不要我去联系地肤,立刻封控沙洲,让他走不出沙洲半步……”

安德烈没得到执微的安排,也只是过过嘴瘾,他没有联系地肤做什么封控,只是调来舰艇,将执微扶上副驾驶舱。

在封闭的空间里,执微靠在舱壁上,脸色和唇色一样,白到近乎透明。

安德烈一直在和她说什么,他的声音就回响在执微的耳边。

但这一瞬间,执微只能听见自己的耳鸣声,她听不到任何安德烈关怀的、活泼的、担忧的声音。

她脑海中回荡着麦特欧唇边的微笑,那种矜持优雅的笑容,像是刺进她胃部的蛇牙,毒素已经蔓延至她的全身,叫她的呼吸都泛着疼痛。

他该死。

刹那间,执微心里涌出这个想法。

他意识到了这一切,哪怕他无力无法改变,至少可以缄默。他却明知真相,而去残害无辜者。

在世界判处平民是恶徒的时候,宇宙间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对他们第一个举起屠刀。

首罪。知情而作恶,毫无同理心。按着任何国家的法律与道德,他都应该被处以死刑。

可他现在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在追寻着这个世界最伟大的梦想,成就这个世界最了不起的事业。他与她竞争,有很大一批支持者是他的拥趸,人们不看他的道德,仅仅因为他的姓氏、血统、来历便支持他。

人们不在乎死去的同胞,因为丧钟不曾响彻耳际,因为死去的不是自己。

她靠在舱壁边,捂着胃部,缓解着她痉挛般的疼痛。她身体好得很,可胃是情绪器官,巨大的情绪起伏叫它抽搐般的示警。

安德烈伸长身体,使劲靠近她,蓝色琥珀样的眼睛倒映着执微额前的冷汗。安德烈不说话了,他将手臂探过来,轻轻握住执微的胳膊,担忧地凝望着她。

于是一片安静里,只有执微重重的呼吸声。

他该死。

这道念头如星子般的光晕似的逐步扩大,一点一点烧成火焰,燎原般在她心头烧着。

直到执微开口,说出了一句安德烈瞳孔缩紧的话。

“……杀了他。”执微脱口而出。

安德烈握着她手臂的指尖陡然用力,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执微紧紧地闭上眼睛,又睁开。她知道她刚刚说了什么,也知道安德烈一定听清楚了她的话。

安德烈倒吸了一口冷气,执微望见他如揉皱春水般的蓝色眼睛,瞧见他蹙起的眉心。

这居然是她说出来的话。哈,她都诧异自己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杀了他。在这一刹那,她是真切地这样想着。

她没有资格夺取谁的生命,她不代表法律,也并非统治者的身份。可刚刚,她蓦地生出这道杂念,似乎有什么更重要的信念,在那一瞬间攫取了她的灵魂。

此时再度回忆,剩下的不是惊恐后怕,而是坚定。

这道念头,闪电般地掠过执微的脑海,之后,就彻底无法消散了。

吞噬别人的生命,这本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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