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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动。

千钟不解,却也二话不说,依言照做。

她两手捧着药典展在一旁,庄和初看一页,便在手下空白纸笺上画下几道长短不一的竖线,他点头,她便翻页。

如此一直翻到最后,庄和初终于停了笔,千钟也终于忍不住问。

“这是什么?”

“暗语。”庄和初轻道,“之前百里靖送药典来,似是闲谈了一句画竹子的话,只是最后那话拐到奚落李惟昭身上,我竟一时没有领会,她是在暗示我学习画竹之法。”

“画竹子?”千钟更不明白了。

“竹枝上细节极多,初学画竹,易将视线驻留在刻画微末之处,反失了形态把握,是以学画竹时,一个诀窍便是观察竹影。是虚影,亦是真形。”

画竹子的事,千钟还是不明白,但她已然明白了庄和初画的这些竖线是些什么,“您画的这些,就是这药典里每列空白的形状?”

庄和初点头。

与文字间杂着,还不觉得什么,一处处单剔出来,长长短短,并排着凑在一块,千钟自庄和初身旁侧面看去,目光略转,由竖转横,恍然顿悟。

“这是……卦象?!”

药典一共分了八篇,八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顺序而列,刚好覆满全册,这回该是十拿九稳了。

庄和初还是道:“再与我一同试试看?”

有言在先,排除一样错处,也是进益,庄和初相邀,千钟便不推却,与庄和初一同略试几道解法,便试出了一种可以连贯语意的字列。

庄和初誊录出十二个字就停了笔。

十二个字,说的都是打仗的事,正都在《千秋英雄谱》里认过,千钟试了几个断法,试出个让人心惊肉跳的句子。

——宁王折戟,王兄枉死,有鬼勾结。

后面的且不论是怎么回事,前头这四个字,这些年在皇城里,只有一个意思。

“宁王折戟……”千钟诧异地低低念出声,“这是说,当年皇上还是宁王的时候,在南绥手里吃了暗亏的那一仗?之前在大皇子府里拿下玉轻容的时候,裕王还提过这事呢。”

玉轻容?

庄和初眼前恍然一亮。

他方才停了笔,不是因为暗语已解完,只是余下几组卦象,再按照两卦一组,一卦定篇章,一卦择第几字的解法,解出的字竟完全无法顺接前句了。

往当日玉轻容的事上想想,余下这些,倒还有另一种解法。

“后面这些,换个法子查,仍是两卦一组,一卦定篇章,另一卦定此篇第几味药。劳你翻翻看。”

千钟忙照庄和初说法的解法一一为他翻页,看着庄和初提笔录下一串药名。

甫一录罢,庄和初便轻叹出声。

果然。

“这方子,便是当日玉轻容身上涂的那种南绥毒药。”

第143章

玉轻容那桩事虽过去好些日子了,但当日在大皇子府的阵仗实在吓人,诸般场面怕是喝上三碗孟婆汤都忘不了分毫。

千钟尤记得清楚,裕王那时提起宁王折戟这桩事,说是南绥细作乔装成无辜妇孺,骗过当年还是宁王的今上,就如玉轻容一样,涂了这种剧毒在身上,带进营中,投于水源,一夜之间让半数大军失了战力。

要不是裕王及时带兵增援,莫说当年一战是什么结果,就连今日尊位上坐的是谁,都要两说了。

玉轻容事发那会儿,使团正在来皇城的路上,照这样看,这册早在百里靖从南绥动身启程前就备好的药典里所藏的暗语,说的该不是玉轻容身上的毒。

而是同玉轻容身上一样的,出在当年宁王折戟那事上的毒。

千钟明白了一点,却也更糊涂了。

这南绥公主费这么大周折,大老远地将这么桩陈年恩怨送到庄和初面前,总得有个配得上这番折腾的由头才是。

千钟盯着后面那四个字思量,“王兄枉死,王兄,是说百里公主的王兄?”

她倒也有个隐约的印象,街上人说道起这些事时,的确提过,那场大战里,南绥折了一位宗亲勋贵。

不过年数已久,这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就不止一个说法了。

“该是说的南绥永王世子。”庄和初轻蹙着眉,低低道,“当年与北周之战方定,南绥朝中对于是否趁我朝休养生息之际突袭边地,争论不休,以永王为首的一脉极力反对。永王世子年轻有为,算起来,百里公主该称他一声堂兄。他在南绥一向为永王臂膀,后来,却也是他在边地向我朝守军发难,殒命于混战之中,事后被南绥朝廷追封了郡王。”

一个一直不想打架的人突然动手,千钟看着“有鬼”二字,恍然明白,“百里公主是觉得,当年这是,有人在里头搞鬼?”

实情要比这复杂得多,但若一言以蔽,这样说也未尝不可。

“从事后多方线报看,该是两方都受了误导,但交战已成事实,水覆难收。”庄和初轻一叹,“裕王虽及时增援,殊死一战,击退南绥主力大军,但南绥终究得了半州之地。此事之后永王一脉逐渐没落,如今在南绥朝中得势的,已尽是当年于此战中积功之人。”

两方都受了误导,那铁定不是巧合。

千钟看向那紧挨在“有鬼”之后的“勾结”二字上,这个勾结,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这念头一生,便被千钟打心里否却了。

要真是这个意思,这话连起来便是在说,当年这场仗突然打起来,是大雍朝廷里的人与南绥有勾结,百里靖的那位王兄并不是挑起事端的人,他也是遭人算计,枉死的。

可单是为她这王兄的清白,该去找南绥朝廷伸冤才对,怎会把状子递到这来?

千钟正一言不发地糊涂着,一旁的人似乎能看透她叫什么绊住似的,一声不响执起刚录了毒药方子的那页纸,无声地向她扬了扬。

千钟猛醒。

是了!

有鬼勾结,说的不是王兄枉死,而是宁王折戟!

贵人们争权夺势的事,说复杂,种种阴谋诡算确实复杂,要说简单,其实摘去这些你来我往的招数,只看最后的结果,倒也没那么难懂。

那一战里,南绥得了半州之地,裕王一举立下奇功,握了兵权,唯一没落着好的,便是在南绥细作涂毒入营之事上栽了跟头的今上。

不仅担了当年一切罪责,还欠了裕王一条命。

这些年皇城里每每说起裕王盛极的权势,都绕不开要叹一声,只凭裕王对今上这则救命之恩,他便是有天大的错失,今上也定会法外开恩,格外宽谅。

可若是今上当年栽这跟头,是因为有鬼勾结……

千钟后脊蓦地一阵发凉,“是裕王……跟南绥?”

千钟错愕间语声微颤,话也不敢言尽,庄和初还是会意地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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