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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将他们一番精心打扮衬得像个隆重的笑话。
走得近了,那一副眉目也清晰起来,分明是张温然笑着的面孔,却没来由地让人心头直冒出一股如坠冰窟的寒意。
“诸位有礼了,”人走到近前,与千钟并肩站定,和气地看了对面四人一眼,眸中秋水澹澹,温然含笑,拖着晨起缱绻的尾音道,“在下,丈八长矛。”
“……”
四人一时间莫名其妙,不禁齐刷刷都朝千钟望去,目光还没落到千钟身上,就被这人施然一步上前,截去了。
“郡主求贤若渴,四位有志效命,自然是好事,不过,总要有些真本事才行。”庄和初和颜悦色说着,抬手略略退下一侧遮覆,露出一片肩头。
只这一小片,已见得新伤叠旧疤,狰狞可怖。
庄和初满意地看着四人眼中清晰的惧色,拢回衣领,依旧和颜悦色道:“在下就是如此脱颖而出的。现在,轮到诸位了。既是王爷选来的人,那便点到为止就好,莫伤了和气。”
看那四人还脚底扎根了似的一动不动,庄和初又微一眯眼,笑了笑,“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来?”
四人忽地如梦初醒,一个个说着要去给郡主做点心熬汤的话,叽里咕噜地钻出门去了。
他们一走,庄和初就偏头朝千钟看来,似笑非笑。
千钟心头一抖。
他这样实在很好看,也实在很吓人。
像故事里那种会勾人魂魄的精怪,美得让人舍不得挪开眼,又怕下一刻就被他一把抓去吃个干净。
她昨晚瞧着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心急如焚,也心乱如麻,要是早知道一觉醒来是这么个光景,她说什么也不敢给他那样撂话。
更不敢封那什么四大神兵。
“你……”千钟清楚地知道此刻应该识时务地说点什么好话找补一下,可憋了半晌就只颤颤挤出一句,“你、你脚凉吗?”
“凉,”庄和初眉梢扬了扬,眼尾泛着薄红,幽幽道,“但不如心凉。”
千钟心也凉了。
那心比脚凉的人缓步踱到坐榻前,垂眸看看那四人送下的东西,又长长一叹,“昨夜枕席间,郡主那般冷待我,原来,是觉着我乏味了。”
“没、没我没有……不是——”
千钟正慌得不知该先抓那句才好,那刚落定的门帘忽地又动了。
是那个大砍刀。
人在外将门帘拨开个将够探过半张脸的缝隙,也不敢再往里进,就站在门口,遮遮掩掩地小心道:“裕王……还让我等给郡主带个话。”
第209章
“王爷说……”那大砍刀咽口唾沫,润了润发紧的喉咙,望着千钟,将裕王交代的说辞原封不动地飞快倒出来。
“昨夜作乱的贼子,业已查明,是那贱婢苏绾绾在外买通的一个江湖草莽,形貌与早前过身的王府侍卫统领金百成颇有几分相像。那贱婢和金统领无媒苟合日久,叫奸情蒙了心智,不分是非,将金统领的死怪罪到裕王府头上,趁着昨日府中防卫松散,故意将那贼人藏进来,要给金统领报仇。”
千钟惊得心头暗暗一跳。
听到这些关乎人命的事,那慌得乱七八糟的心绪也一下子沉定下来。
裕王竟是叫苏绾绾背了这要命的黑锅。
许是常日里甚少见识这样惊心动魄的事,那大砍刀只是依样转述一番,话音都有点禁不住地发颤。
“此事,王爷原只想小惩大诫,一早还着人带那贱婢去看伤,哪知那贱婢在去医馆的路上寻隙打伤人,逃跑了。王爷叮嘱,让郡主这些日子万万留心着些。”
那大砍刀紧张归紧张,还是颇有些心眼儿地将好话都搁在了前头,最后才道:“还有……郡主受惊,定要珍重身体,好好休养,无事就别出清晖院了。”
这是软禁的意思。
这句说罢,也不等千钟与房里那根要命的丈八长矛反应,一丢门帘就跑。
千钟琢磨着这些话,一扭头,才见庄和初不知什么时候已在坐榻上收拢起一双腿,倚着迎枕有些疏懒地斜卧下来。
“你听见——”千钟刚一开腔,坐榻上的人就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见千钟一时困惑,那双已恢复到如古井般平和沉静的眸子又朝已纹丝不动的门帘示意了一下。
千钟蓦然会意,立时不再出声,脚下也不敢挪动了,就原地站着。
如此静待了好一阵,坐榻上的人终于轻一叹,徐徐开口:“那四人里,有一个内家修为不浅,必定耳力过人,日后要小心提防些。就是那个……九节鞭。”
那人刚才除了随声附和外一声也没出,看似胆小紧张,实则一直都在留心观察。
“另外三人虽不是练家子,也必定来者不善,切莫掉以轻心。”坐榻上的人又道。
千钟听得愣了愣。
倒不是为他这话里的意思,只是,这一转眼工夫,这人好像就……
变回去了。
刚刚那股又惊艳又吓人的气质好似一层无形的外衣,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悄然脱下了。
沉沉云雾散尽,又是那座温润春山。
千钟忽地明白过来。
他早觉出外面的人没走远,甚至有人去而复返,那几句对着她阴阳怪气的话,只是说给外面的耳朵听的。
一转过这个弯,千钟立时扬起一张殷勤笑脸,一溜烟凑上前去,几乎贴着他坐下,挤得庄和初不得不往里挪挪,给她腾些地方。
哪知庄和初往里挪多少,她就往前拱多少。
拱到庄和初实在无处可挪,千钟与他贴饼子一般结结实实地挨着,仰起张一团和气的笑脸,“我家此君有大学问,大见识,就是心肠好,胸怀广,一点也不记隔夜仇!”
这副屈伸自如的姿态看得庄和初好气又好笑,又被她这声有口无心的“我家此君”哄得心头一软,目光也随着柔了一柔。
挤在他身边的人晨起未做任何装扮,头发蒙茸地垂散着,眸子清亮,饱满的脸颊上只敷着一片晨光,好像行旅之人迷失在山林里时眼前忽然出现的一头小鹿,自在灵动,让整座山林霎时变得温柔可亲起来,让人忍不住地将目光与脚步都追随着她。
他哪来的什么隔夜仇?
庄和初含愧望着她,柔声低道:“对不起,昨夜……是我不好,没有思量周全,行事不太妥当,吓着你了。”
与他挨得这样近,千钟才看清他眼底的那团倦意。
昨天夜里他虽没有起高热,没有咳得厉害,连呼吸都一直很平静,但到底伤得那么重,定然也不会好过。
他是不太妥当,但千钟也有些后悔自己一下子睡得太沉,半夜没有起来看看他。
“你还疼得厉害吗?”千钟敛起笑脸,关切地看着,小心问。
庄和初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