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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待合宜时再上前去。
却不想,越待越不合宜了。
三青颇为识趣地打算退远些,奈何对这地处不熟,心虚之间失了谨慎,退着退着,一不小心踢翻了院墙下的一只花盆。
这段委实难以当着事主的面宣之于口,三青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声。
这一去一回,日子并不算长,可短短一别,回来已是天翻地覆,连庄府都物是人非了。
几日城中徘徊下来,多么不中听的话都听过不少,三青原是揣着一肚子话来的,眼下真见着了人,被这熟悉的温和沉静的目光看着,又觉着那些都不算什么了。
三青明亮的笑眼中升起一股湿润,到底只道:“大人瘦了许多。”
庄和初莞尔笑笑,“天暖了,衣衫穿得薄了。”
轻描淡写罢,庄和初便道:“近日皇城中事,你约莫已有些了解,宫里正对探事司人分批做审查,应该很快会联络到你。现下我身边不便为你安顿——”
三青不待他说完,已急忙道:“我来寻大人,就是要留在大人身边!我行端坐正,司中怎么查我都不怕。”
“若是我有求于你呢?”庄和初不急不忙道。
三青一顿,急切之色一扫而光,立时道:“大人快别说这消遣我的话了……您只管吩咐,我都听您的就是。”
“你尽早寻个机会,悄悄去见大理寺的李少卿。玄同道长经他安排过三绿的事,他必定认得出你,你只管与他说,是我请托他送你去太平观,他定为你安排周全。”
三青利落地应下,又听庄和初道。
“他若查问你些什么,凡不涉司中事务的,你直言相告就是。”
三青刚又要应声,忽想起些什么,略一迟疑,问道:“若是些我不大拿得准的蹊跷,也方便与李少卿说吗?”
“什么蹊跷?”
三青蹙眉回想着道:“入城验身的时候,城门守军查到那些杂耍班子,就很是敷衍了事。看着是因为人多,怕检验仔细耽搁太久会拥堵城门,可我混在他们之中,发现这些自边地来的杂耍班子,有些是拿着南绥、西凉关牒的外邦人,也有些是我朝边地百姓,但是……这其中有一些人,看言行细节,分明就是外邦人,拿的却是我朝身份文书。还有一些,分明是我朝子民,却拿的外邦关牒。甚是古怪。”
三青话止于此,迟疑着没再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但话到这份上,连千钟都已经明白这其中意之所指了。
若是需要拿假文书遮掩真正的身份,定是因为真正的身份见不得光。
“还有……”三青又道,“我听见那些人里有人悄悄议论,说西凉与南绥两国使团在离京返程的路上全都死了,如今朝中正瞒着消息商议对策。”
句句惊心,庄和初面上却未见多少波澜,若有所思地轻点点头,未置可否,只道:“这些事,李少卿若向你询问,你只如实回答你所闻所见,切勿妄言评断。”
三青应过,庄和初又嘱咐了几句让他暂且安心歇息的话,三青便也不多拖拉,道了告退的话,起脚要走,忽又想起些什么,顿了顿脚,转朝一旁的千钟望望。
“多谢郡主照拂大人。今夜擅闯郡主宅邸,实乃不得已而为,失礼之处,万望郡主海涵。”三青郑重地对着千钟长长一揖,直起身又道,“大人定会代我好好赔罪的。”
话说出之前就清楚是句讨打的,是以三青未带这话音落定,就一溜烟地跑了。
转目之间,灯火之下又只剩二人。
庄和初好气又好笑地收回目光,就见那适才还恨不得要将他拆碎吃净的人微蹙着眉,满面肃然之色,俨然在想着什么并不能令人愉快的事。
是因为他明明早已觉察三青到来,却没有出言提醒?
他的确是故意的。
三青年岁不大,阅历却不浅,若携急情而来,必不会如此遮遮掩掩地耽搁,既是已平安回来,又无妨等候一阵,那孰先孰后,自是立见分晓。
何况,三青一向颇懂分寸,他拦下千钟,原也是想令三青暂且回避,免得一出门迎面对上颇显失礼,却不想……
阴差阳错间失了个更大的。
庄和初正要为三青也为自己好好赔个不是,那凝眉思索的人却似陡然醍醐灌顶,一把牵起他,直往屋里去。
“你快来!”
庄和初由她拽着,一头雾水地进了屋,直跟她到房中书案前,看着她在书案上一通翻找,翻出几枚闲章,又翻出几块章料。
千钟将这些章子和章料挨个拿到手上摸过来摸过去,庄和初不解其意,也不扰她,只静静看着。
这些都是他年三十来梅宅提亲顺便暂住的时候,随贴身行李一并带过来的。
倒不是这些东西有什么紧要的用处,只是翰林学士庄和初素喜文墨,热衷于摆弄这些文房之物,随行不离,才合乎情理。
那回之后,与千钟定了婚期,转眼便完婚,春和斋这院子也没容旁人住过,这些东西便都这样留着了。
现在看着,恍惚已如上辈子的事了。
千钟摸来看去好一阵,到底挑出来一枚方方正正的寿山石引首章。
这方刻的是“白云生处”。
篆刻用字变化百生,一样的内容,会比写在纸面上难认得多,千钟在意的倒也并不是上面刻的什么,“这些刻章子的石头,差不多大小的,是不是也差不多的分量?”
石头的分量?庄和初一怔。
能做章子的材料有许多种,竹根、木头、牙角以及各种石料,石料中又有许多种,闽产寿山石,浙有青田、昌化石,还有诸多玛瑙、软玉一类,不同料子分量定是有些许差别。
庄和初不知她问这做什么,便大致与她讲说了些。
千钟尽力消化半晌,似乎还是无法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又问向庄和初,“你见过皇城探事司的司公大印吗?”
司公印?
庄和初讶然微惊,一时想不通她怎会突然想起探究这个,还是如实答她,“只见过落在文书上的印面,不曾见过印身。”答罢,终于忍不住问,“怎么了?”
“我见过那块印。”千钟正色道。
适才看着三青,她不由得就想起三绿来,最后见到三绿,就是谢恂在庄和初的步步筹谋之下,终将他自己彻底断送在秋月春风楼的那晚。
一日日麻烦叠着麻烦,凶险摞着凶险,直到如今,这小小一方印的事,她还从未来得及与他提过。
千钟说着那晚谢恂拿司公印向裕王自证身份的事,将她手中这块精挑细选出的章子递到庄和初面前。
“那块印大概就是这样大小,通红通红的,像凝住的一块血。”千钟问,“那种石头,这么大一块,约莫是一两半的分量吗?”
一两半。
这个有零有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