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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子仪夺取潼关后毫不停留,急速东进,就是为了给李光弼撑腰,能尽可能的去接应身在敌后,境地危险的李光弼,早日与之汇合。

而李光弼的大举挑衅,是为了让安禄山相信真的有唐军主力东进,从而迫使叛军从河北,睢阳前线回援!

现在,计划成功了大半!

他们这边还算顺利,剩下的,就要看陛下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睢阳城头。

残阳如血,将斑驳的城墙和破损的战旗染成一片凄厉的暗红。

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焦糊味,血腥味。

还有属于死亡和绝望的气息。

张巡腰间挂着快要卷刃的,满是血腥的佩剑。

城头能站着的守军已经不多,个个面色萎顿,盔甲破损,满身伤痕血迹,倚着垛口或坐或立,抓紧这片刻的宁静喘息着。

更多的人则永远倒下了,尸体被暂时堆放在角落,覆盖着破席,等待夜色降临后再做处理。

如果他们还有力气处理的话。

尹子奇的叛军如同跗骨之蛆,将睢阳围得水泄不通,攻势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永无止境,城墙多处破损,是用砖石,木料甚至尸体勉强堵上的。

箭矢早已告罄,如今守城,靠的是滚木礌石,是拆毁城内房屋得来的梁柱砖瓦,是沸腾的金汁,以及……血肉之躯。

黑压压的叛军士卒如同蚁群,扛着简陋的云梯,推着沉重的攻城锤,在军官的驱赶下,嘶喊着向城墙涌来。

箭矢如蝗,从叛军阵中抛射而出,压制着城头。但这箭雨已比往日稀疏了许多,睢阳的顽强抵抗,同样耗尽了攻方的储备。

能动的士兵挣扎着爬起来,抓起手边一切可用的东西,崩了口的刀,磨秃了枪头的长矛,甚至只是半块砖石。

滚木礌石被奋力推下,沿着被鲜血浸得滑腻的城墙砸落,惨叫声顿时从城下爆开,云梯被砸断,攀爬的叛军如下饺子般坠落。

几名士兵合力掀翻巨锅,粘稠滚烫、散发着致命恶臭的金汁瓢泼而下,城墙下立刻响起一片非人的凄厉哀嚎,被浇中的叛军皮开肉烂,瞬间失去战斗力,在地上翻滚哭号,其状惨不忍睹。

然而,叛军实在太多了。后续者踏着同伴的尸体和哀嚎,继续向上猛扑,最终登上城墙,与唐军肉搏砍杀。

一个年轻的唐军士兵肚子被剖开,肠子流了出来,他却恍若未觉,死死抱住一个叛军的腿,张嘴咬了下去,直到被乱刀砍死。

张巡握着长剑奋力厮杀,直到耳朵里传来敌方鸣金收兵的声响,才一脚踢开面前的叛军,摇摇欲坠。

雷万春一把扶住他,但自己也已经脱力,靠在城墙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突然想起什么,艰难的侧头看向他。

“将军,粮食……”

后面的话无需多说。

张巡沉默着。

粮仓他今早也去看过,不说空空如也,可也不够吃上几天了。

半晌。

“杀战马吧。”

张巡挺直了早已疲惫不堪的脊梁,声音依旧平静。

他不能慌,他绝对不可以倒下。

“朝廷不会忘记我们,陛下,一定会派援军来。”

这话雷万春听张巡说了无数遍,起初还能激起一丝涟漪。如今听来却更像是一种无望的自我安慰。

睢阳就像这天下风云变幻里的一叶孤舟,孤立无援,似乎随时都会倾覆。

现在还能吃战马。

然后呢?

战马也会被吃光的。

那个时候,他们会吃什么?

他们其实知道的。

他们会守住睢阳的,哪怕……

可援军真的会来吗?

城外,尹子奇同样不好受。

睢阳是江淮屏障,拿下此地,富庶的江南便能对大燕敞开门。

可偏偏这个张巡!难啃得很!

今日又没拿下来!

正在这时,几名叛军骑兵带来了洛阳方向的紧急军令。

“分兵?回援洛阳?”尹子奇接到命令,又惊又怒。

“唐军主力东进?直扑洛阳?这怎么可能!”

睢阳眼看就要破了!这个时候分兵?

但军令如山,尹子奇没法儿抗命,焦躁地在帐中踱步,最终不得不做出决定。

“调一万五千人!不,两万人!立刻拔营,回援洛阳!剩下的,给我继续围死睢阳!加紧攻打!最迟十天,必须给我拿下!”

叛军大营。

部分军队开始拔营集结,准备西返。

城头上的张巡和雷万春立刻察觉到了敌营的异动。

“将军,你看!胡狗好像在撤军!”雷万春难以置信地指着远处。

张巡极目远眺,心脏猛地一跳。

那绝不是正常的轮换或佯动,那是大规模撤兵的迹象!

为什么?

一个近乎奢侈的念头,如同黑暗里的皎皎月色,骤然照亮了他!

“援军……一定是援军……是陛下……是我们的陛下……让大军来支援我们来了!”

张巡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城头上那些茫然望过来的守军嘶声高喊。

“弟兄们!看到了吗?叛军慌了!他们怕了!我们的援军就要到了!”

“陛下没有放弃我们!大唐没有放弃我们!”

“守住!再守住最后几天!”

“胜利!必将属于大唐!”

第四百八十七章 撤军

尹子奇分兵回援洛阳后,围城的兵力肉眼可见地稀疏了许多。

攻势虽依旧疯狂,却失去了先前那种潮水般连绵不绝的压迫感。对睢阳守军而言,已算得上压力大减。

张巡与雷万春,南霁云等将领拖着疲惫已极的身躯,日夜巡防,修补城垛,收集叛军射来的箭矢,算计着下次守城的物资。

炊烟再次升起,肉香弥漫全城。

众人默默地分食着仅剩的一些家畜和马匹。

河北,常山。

颜家已成为这片沦陷土地上坚持最久的唐旗。但叛军主力在此疯狂扫荡,进攻,郡县相继陷落,义军损失惨重,被迫退守几座孤城,几乎陷入绝境。

颜杲卿因一开始设计反杀了叛军将领,尤其被重点照顾,常山早在几天前已到了强弩之末。

眼看着城中快要弹尽粮绝了,颜季明按捺不住,请求带队出城抢粮。

可先头的几支队伍都折在了叛军手里,颜杲卿看着自己的儿子,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把拒绝咽了回去,沉重的点了头。

自己的孩子是孩子,旁人的孩子也是孩子。

总得有人去的。

颜季明也知道,努力笑道:“父亲,孩儿这次可得要您那匹好马。”

“嗯。”

“父亲保重。”

“保重,季明。”

颜季明率残兵冲出常山,本已抱定必死之心,欲从叛军粮队上撕下一块肉来,殊死一搏。

然而,预想中的惨烈厮杀并未发生,遭遇的抵抗竟稀软无力,他们惊疑不定的劫下粮队,迅速退回城中,紧闭城门。

不对劲。

围城的叛军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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