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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 手握重兵,且名正言顺,若皇帝一朝驾崩,新帝登基,朝堂局面势必云涌诡变,百官诸府或翘首跂踵,或战战兢兢, 尘埃落定前,俱是临深履薄,不敢分毫有失。
侍人们敬奉茶, 而后捧换下的朝服鱼贯退出,书房大门闭阖。
暗卫垂首静立,待主子正坐楠椅后,恭敬捧上密信。
宗懔缓端起茶盏, 浅饮后,方才不紧不慢拿起密报,展开。
起先,狭眸微眯,轻哂,而后,阅到“出承宁伯府主院花厅时,泪哭不止”,郁怒一闪而过。
“她去承宁伯府做了什么?”冷声。
暗卫面色稳当:“启禀殿下,据承宁伯府钉子来报,夫人提着自作绣品前往承宁伯府,但夫人在花厅内与承宁伯夫人相谈时屏退众人,不曾探查清楚,但今日,承宁伯夫人派了家中女使前往玄清观,打探鬼神之事。”
宗懔垂下眼,目光定在密报之上“求签、看相、问卦三回”、“叮嘱绣铺掌柜寻出马仙相助”等字,冷笑一声。
……胆子还是这样小,小得可怜。
又可怜,又傻得要命。
指腹捻着薄纸边缘,缓慢捺挲,像是那一夜抹她柔软面上的泪水。
心中不知何处软地,泛暖泛酸,无奈又刺疼。
她如果能自傲一些,能自私一些,他们之间的良缘早成,何至于白白折腾绝情心碎一场。
但,这却也不能怪她。
说到底,都是那许家,压了她许多年,叫她不得不小心翼翼,逼着她收敛自卑。
不过,不打紧,往后,他自会慢慢惯她养大胆子,最好多娇纵些,多放肆些,也免得他看着她畏这惧那,心中忧恼恨闷。
“后头这些日子盯紧点,别临了了,出什么差错。”沉声吩咐。
最迟秋前,他便会接她入宫的。
只剩最后两三月,宫里朝外不安定,他此时接她过来,只怕叫某些蠹虫盯上她。
再有一点……既然她与那承宁伯府有些亲近,他思索着,不如为她造个庄氏远房孤女的身份,从承宁伯府出嫁。
那承宁伯庄序是个识时务的,闻知此事,必定乐意至极,千恩万谢。
暗卫领命退下,出书房门时,与将要通禀入内的姜胡宝撞了个对面,被后者一把拦住。
“殿下……今日心情如何?”小心翼翼谄笑。
暗卫冷冷瞥过去,原先青萝巷那边的事,这个小姜总管是切身参与的,但如今,殿下令谕,此间事已经全部移交到大总管姜四海手上。
但,姜胡宝虽遭冷落,又还是复起得脸的姜四海的宝贝干儿。
沉默两息,只轻点了头,而后侧身疾步离去。
姜胡宝鬼精惯了,一见他这反应,立马明了,笑容顿时灿烂起来。
跨进门槛前,不知第几次叹息,怪道古往今来,真正会钻营的人都最先从上头的后宅下功夫、寻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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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郦夫人如今正是殿下心爱,人在府外,却能左右他们东宫里的晴雨云阴,往后必得万般讨好才成。
……
谷雨后的第二天,青萝巷的宅门被敲响。
门打开,檐下,承宁伯夫人的贴身女使静站着。
郦兰心见着她面,一眼认出正是那日引她入花厅的女使,喜色染眸:“是老夫人有信?快请进来。”
那女使点了头,立刻进了门。
门方一闭,神色立时严肃,从袖里拿出一封薄信,直递给郦兰心,而后偏首朝一旁的梨绵和醒儿快速扫了一眼。
郦兰心立时明了,朝两个丫头摆了摆手。
待她们离得远了,郦兰心捏紧了薄信,低声:“劳姑娘前来,不知老夫人是否还有旁的话要交代?”
女使果然颔首,将声音压至最低:“老夫人已经着人为娘子去寻游方高僧,还替娘子问过玄清观主降鬼之事,将观主所说都记下在信中。”
“观主说,娘子此番梦魇,端从娘子所说来看,梦中厉鬼道行极深,但他毕竟不曾亲眼见过,所以,必须先询问娘子梦中具体所见。”
\"老夫人特意要奴婢过来,叫娘子千万不要惊慌,看了信后,仔细回想,不要有丝毫错漏,娘子想清楚之后,再到伯府来,老夫人好引荐娘子与观主详谈。\"压重了语气。
说到最后几句时,郦兰心的手猛然攥紧,眼瞳也随之微微缩起。
一股强烈的、极度不妙的恶冷之感溃冒而出。
浑身寒毛不受控制地竖起。
最终,喉中迸出哑低声音:“……好,劳烦替我,多谢老夫人。”
那奴婢就先回去了,娘子留步。”女使点了点头,深望她最后一眼,推门出了宅子。
郦兰心在原地木怔片刻,而后快速关了宅门,将门闩插好。
回身,疾步朝寝屋走去,梨绵和醒儿对视一眼,默契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砰地关紧屋门,捏着手上薄信,却没有立刻拆开。
气喘着来回在屋里踱步,焦、惧、恐、怕,最后向左侧快步过去,推开了供奉许渝牌位的里间小门。
香火烟气沉熏,洗尽积昏,净去浮虑。
郦兰心闭了闭眼,站在供桌之前,手渐渐稳定,缓撕开了外封。
薄纸展开,其上寥寥几句。
【已探得,东宫大统领何诚并无义弟,太子府内,无林敬此人。】
指尖抖颤,信纸坠飘砸地,无声无息,却如山冢崒崩,魂飞汤火,身堕泥犁。
骨肉仿佛都彻底冻染尸僵,眼前恍惚天地倒悬,想要挪步,腿膝不知何时全然颓软,身躯猛地撞靠在一旁壁上。
缓缓,跌坐。
……假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梦里的厉鬼是假的。
现实的林敬,也是假的。
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还有什么是真的?
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落进了这场精心谋划的阴怖骗局?
是从最开始吗?
从他负伤翻进墙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骗局了?
曲起双腿,抱紧了膝,埋首时,眼泪都恐惧到难以流出,只牙关不断打战。
身上极冷,极寒。
……为什么呢?
到底是为什么?
她和他无冤无仇,她深居简出,她从来没有招惹过太子府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手揪扯着裙摆,光影缝隙间,目光又触及地上那张轻飘飘,又沉甸甸的信纸。
仿佛被烫着,倏然又抽回眼。
窗外日晖移动,光影明暗间,混乱的脑海钻出最深最深的疑问——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不叫林敬,
可他确凿无疑,是太子府的人。
他到底是谁?
极度的惊恐之下,头脑拔丝扯线的速度竟然出奇地快,时间不断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