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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贴着她的耳畔,似是咬牙:“这就是,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郦兰心睁开了眼,眉似松似蹙,似叹息,又似恍惚:“那日的人,果然是你。”

那个亭子,就是他们孽缘的开始。

身子复又被大掌握扶着带起坐直,她很想转过头,不去看他,可是他不可能遂她的愿,将她的脸捧着,抬起来。

被逼无奈,她只能看他,心中百丝千结缠绕混乱,搅成线网团杂。

“自然是我。”他直直凝望着她,半晌,低语,“姊姊,就是在那里,我第一回 见到你。”

他复又把她抱紧,唇压在她耳边:“我对你,一见倾心。”

这一句,轻到近乎如同幻觉。

但郦兰心听清楚了,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晰。

而正因为听清楚了,她才愈发心里空凉,连反驳的气力也没有,只是空凉与平静,甚至有些疯了地想笑。

一见倾心。

只怕,见色起意更为恰当吧。

然说到见色起意,她常常忍不住想,他到底是什么癖好。

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偏偏要来纠缠她这么个年纪比他大了足足五岁的寡妇。

堂堂储君,喜好人妇。

他的脑疾只怕比苏冼文还重些。

她在这胡思乱想,而抱着她的人迟迟得不到回应,眉间立沉。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依旧抱着她,面色却不可见的寒了些:“姊姊,你不信么?”

郦兰心霎时回了神,瞳中微缩:“……我信。”

环紧她身的手臂松了气力,他复又让她直起身,而后四目相对。

眼盯着她,似笑非笑:“真的?”

他逼视的目光锋利深幽,郦兰心直直对上时,只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看穿了。

但她已然不惧,她如今发怒娇纵都不算回事。

“你要是不信,还问我干什么,”她瞪着他,“我说信了,那就是信了。”

宗懔紧睨她神色,想要从中看出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继续逼问。

只是眉宇间戾气郁气骤盛,深皱眉头。

郦兰心抿紧唇,顶住退缩的本能,和他对视,眼中清澈,半分退让也不肯。

不过一会儿,他率先退让,转而换了话头,笑起来:“姊姊,等到了行宫,我们就去围场。”

郦兰心松了袖下紧攥的手,垂下眼,漫不经心:“围场,在哪里?”

心照不宣,径直略过方才的磕绊。

宗懔:“就是上回举办游猎大比的地方,你那时没有去,是不是?”

他在游猎大比时,刻意去忠顺将军府的营帐处看了一眼,发现,只有一座女子营帐,出来的人根本不是她。

郦兰心点了点头:“我都说了,要去族地办法事,我和我大嫂、婆母,一起看完了我小姑子的马球赛后,就动身去族庄了。”

说到这个。

“当时在马球场上,你是不是……也在?”她犹豫着,还是发了问。

她虽然猜测到了他是那三个亲王之一,但一直未得验证。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点了头:“是。”

“你是不是,路过许家的席位……”

“路过许家席位的时候,我在看你。”毫无廉耻地承认了。

郦兰心霎时闭了闭眼。

宗懔看着她这副无奈的模样,笑着继续问:“姊姊,你为何不会骑马?”

许家是将门,马术、武术之类,便是家中年幼儿女都习得,怎么她不就不习得。

提起这个,郦兰心倒是比先前平静多了,低声道:

“我小时候住的小山乡里,只有大户人家养得起马,村里若有富裕些的庄户,也是养驴养牛,养不了马,我们家就是普通佃户,屋子都得挤着住,肉都难吃上,家里就一头老耕牛,马车都坐不上,怎么学骑马。”

“至于从前在许家……许渝身子不好,我要照顾他,他离不开人,我实在没功夫去学,后来出了将军府,我那点体己养家是够的,养马就不行了,家里也没有多余的地方建马厩。”

尾音散落,她说完,肩头却被猛地握紧。

倏然惊愕抬头,却见到他面上许久未见的一种神色。

忧虑,不快……抑或说,

心疼?

她愣住了,怔怔望着他。

宗懔面沉如水,没有说话,俯首,吻了吻她额心。

第九十七章 马鞭与马

郦兰心在金辂中睡了一觉。

原本临出发时, 她是半点不困的,但架不住一路上被那人紧抱着厮磨,非逼着她说话, 还要说从前的事。

她小时候住在哪要说,喜欢做些什么也要说, 恨不得把她七大姑八大姨都打听出来。

实在烦不胜烦, 她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那些陈年旧事, 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的过往平平无奇,并不波澜壮阔。

她的娘是个有些手艺的绣娘,她的爹是个经营些小本生意的货贩,双亲还在的时候,她也有人疼爱, 家里破了之后,她就辗转到了亲戚家里讨饭吃,这些经历,世上与她一般的人,不知凡几。

她十四五岁前的记忆几乎全是寄人篱下时的,没有什么光彩荣耀的过往,更没有那些诗词歌赋里田野桃源的闲适悠然。

她那时能久久地吃上一块糖, 干农活时挖到一窝田鼠,过年时能多吃上些菜,就很高兴了。

后来进了许府, 身边的人都觉得她照料许渝很辛苦,但在繁重的农活衬比下,她已经十分满足。

她手上厚重的茧渐渐薄了,人也渐渐白回来了, 不用再吃糠吃剩下的粗馍,更不用常年吃不饱,时不时饿着肚子喝水填。

现在她已经这个岁数了,十多年过去了,说出来的时候,恍如隔世,甚至有些不像是回忆,更像是在说一个深交旧友的故事。

她从没和旁人仔细说过这些,便是许渝也不曾,若不是今日宗懔非要听,不听就折腾她,她大抵也是会敷衍过去的。

这些旧时记忆,像是绽盛开艳的芳丛下被铲翻入深层的泥壤,掩盖了,但依然存在,且已然与根系纠缠融结,无法分离。

如今再度挖出来,却发现其实没有那么不堪,虽然还是泛着潮腥苦涩,但久远的年岁已然将之磨蚀淡化。

她说着说着,开始长久地出神,人便倦了。

抬首时,却看见抱着她的人神色复杂晦沉,眼睛紧紧锁着她。

她才恍然发现,方才回忆时,她提了多次许渝,甚至说了她是如何为他擦身,为他换衣,为他腿上换药等事。

但宗懔始终一言不发,沉默听着,见她抬头看他,目光更深了些,忽地抚上她手,而后不由分说,十指交缠。

郦兰心忽地敛气,垂下首避开他眼神,任他又把她抱紧些。

她已经习惯这个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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