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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不止百姓苦闷,臣工们也是颇觉抑勒,待丧期过后,陛下定亲自为朝中多多谏言的大臣们家中儿女指婚,只要门第相配者,不论品貌喜好,都指上一指,必让丧期后的京城红绸满户,喜队盈街,

只是不知众卿家意下如何?

翌日朝上,谏声顿时消了大半。

但依旧有老臣顶着压力挺撞君意,新帝一如既往面上淡然,甚至亲下了龙椅,将跪地不起的几位老臣扶起。

后又过了几日,御史台台院侍御史上奏弹劾文安侯府等一干有爵世府,数十年间卖官鬻爵、贪墨灾银、强侵民田等多项大罪,民怨沸腾,当严惩不贷。

当日,新帝血脉相连的亲母舅,文安侯云正,被禁军如同拖拽死犬一般拉出金銮殿,打入天牢,文安侯府及弹劾谏表中提及的臣府均封门待查,成了刀上鱼肉,只待刑部落实判果,抄家流放斩首。

此一日后,朝中凡上奏有关后宫之事的臣工俱偃旗息鼓、闭口不言。

有知晓晋王府与文安侯府旧怨根底的,料不到新帝竟如此抱恨怀仇,经年旧怨,多日前便贬了文安侯一级官阶,如今刚登基就要这样赶尽杀绝地清算,实在令人胆寒。

而更多不知缘由的朝臣,只觉两股战战,寒意遍身,若非新帝授意,谁敢在如今朝局不明之时,立刻弹劾新君外祖家?

新帝这般对亲外家也毫不手软、甚至很可能是故意挑皇戚开刀祭旗的作为,用母家来立威,动手前还不声不响,怎么说不上一句阴鸷凶肆,偏偏天威难测,谁也料不准这位新陛下究竟还想要做些什么。

朝中不少希冀着将女儿送入宫中,谋个家族前程的臣子也顿时歇了心思。

入这样新君的后宫,只怕荣华富贵还没享,小命就先给送进阎王殿了,说不准一个不好,不知什么时候犯了龙兴,自个儿却还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新帝忽然下旨将他们全家送上断头台的那天了。

前朝总算是安静了,然而后宫却还是夜夜不宁。

兴庆宫内宫灯明耀,殿梁朱壁琉璃飞檐,入目处处光亮,绮窗之上满影聚动。

太医院众几乎每日都要入长生殿会诊,然却久寻不得解新帝郁结之法。

心病难用药石疗痊,太医院开出了一副又一副不断精进改良的安神药,却也只是隔靴搔痒,扬汤止沸,治不到根里。

商议落墨暂告一段后,太医院院使将新的药方奉给珠帘后焦心等待的内侍大监,说是先用三日以观后效。

姜四海接过那药方,却没看一眼,而是急盯着面前紧皱着眉的太医院院使:

“这些日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张方子了,陛下是越来越睡不好,这……”

太医院院首缓摇了头,深叹:“公公难道不比我们更清楚,陛下之病从何而来?医方是外物,能解身疾,却解不了心忧。”

姜四海脸色登时更不好看,和身后同样恨不能抓耳挠腮的干儿对视一眼,俱是灰青下脸。

自国丧以来,他们陛下即位入宫,却依旧还像在太子府里那般不得安眠。

偏国事繁重,白日政务繁琐日理万机,入夜却不得休憩好眠,铁打的人也挨不住。

万幸陛下身体强健,不曾病倒,可是一月多睡不了好觉,前朝朝臣不知道,他们在宫城君侧侍奉的人却清楚,陛下近些日愈发暴戾郁躁,下旨将太子府寝殿内的摆置一并搬入长生殿,却也无用。

如今就是太医也瞧出来,陛下犯的是何病了。

将太医院众送出兴庆宫,姜四海垂下枯皮眼,沉默了良久,回身,将药方交给了姜胡宝:

“这几日你去盯着熬药,送到陛下跟前。”

姜胡宝一愣,手将那宣纸接过:“爹?”

平日,这些熬药的活,是不需他们亲去看着的。

姜四海不语,只是不言看他几息,挥了拂尘就走。

转身时抛下一句:“这些日你往玉山派人,陛下肯定是都知道的。”

说罢,独自缓行往曲廊另一端走,再不管身后的人。

姜胡宝捏着那张药方,抿唇压眼,忽地暗笑了声,转头就朝药房疾步而去。

……

国丧天下举哀,寺庙道院名出红尘,但也无有例外。

往日晨钟暮鼓、早殿早课等均改作了为大行皇帝祈福超度诵经法事,玉镜寺中凡自由之身,均要遵国丧仪程。

一直到天子殡期结束,每日必响的哀钟才止。

夏日很快到了末尾,虽然还是天热,但从节气上看,已经快到初秋了,乾昌元年的初秋。

山里的夜开始从凉转寒,不时风嗥雨啸,小院内移种的花儿都挪到了檐下,山中古刹处绝壑深林之中,难免幽寂森冷。

小屋里只一盏暖灯,窗纸上树影起伏吹摆,耳边风过呼号,如山鬼野狐哭叫。

郦兰心收了针线,合衣上榻,将被子紧紧拢身盖好。

从前她在家中入睡,是不在离床太近的地方点灯的,来了玉镜寺之后,更是烛火能省就省。

但这些日,她不在晚上燃一盏烛火,实在难以入睡。

在知道那人登基之后,她就开始有些控制不住的不安,尤其是在太妃们的省过院里,不时收到老妇人们或同情或怜悯的眼神,心中恓惶便更甚。

且她感觉有人盯着她的次数日益增多,可是每每猛回头,却都无人在后,一切都像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

鼻尖嗅到了天水的腥气,风雨却迟迟未来,只有心悬心忧。

而每一次怀疑不安都没有落到实处之后,她会安慰自己是想得太多了。

她离开京城已经这么久,那人也没有一丁点纠缠的痕迹,且他如今真正成了九五至尊,怎么可能还牵挂她这么个不领情的妇人,她这般自作多情实在是大不必。

与其总是纠缠这些已经远去的红尘之事,还不如多听禅静修,以安本心。

压抑下惴惴,又平静过了些时日,正当她心里越发安定的时候,清静之地到底还是来了不速之客。

小院院门被敲响时,郦兰心还在缝补省过院的物件。

外头呼唤的声音并不陌生,是负责在大雄宝殿接引香客的比丘尼慧澄,与她一起同坐听过早课的。

郦兰心放了手中未补完的衣衫,朝外走去,没想太多,就把院门给打开了。

然而抬眼一看,却愣住了,院外站着两人,一个是慧澄,慧澄的身后,却还跟着个脸生的中年妇人,看着年纪四五十左右。

视线朝下移动,在看见中年妇人臂弯里挎着的蓝布绿竹篮子时,倏然身僵。

“净妙,有外客寻你。”慧澄凑近了些,低声,

“住持那边已经知道了,你不必担忧,住持说,这是宫中来人,说是有急事,见不见,你自己定。”

说罢,就退到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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