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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长宜不看他,极力轻松地说:“没什么,你走吧,这里与你无关,你不应该过度关心一个通缉犯的祖母。”

她的语气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医院周围已经部署了足够多的警察,我想医护中也有你们的卧底,你没有必要再来亲自试探。”

安德烈沉默了很久。

“我没有试探。”他说,“我只是担心你。”

何长宜语速很快地说:“关心什么?我活着,没死,也没有自杀的打算,你的担心毫无意义。”

她转过身,背对着安德烈朝病房的方向走去。

“好了,你该去工作了,我也有事要忙,再见。”

安德烈没有再开口。

不远处,谢迅皱着眉朝这边看了过来。

不过奇怪的是,他看上去并不为此而感到高兴。

何长宜的步速很快,径直从谢迅身旁走了过去。

她换上陪护服和鞋套,戴好口罩,在护士的带领下进入ICU。

何长宜每天只被允许进来陪伴维塔里耶奶奶半个小时,幸运的是,今天维塔里耶奶奶是清醒的。

她甚至看上去精神还不错,还有心情安慰何长宜。

“不要难过,我的孩子……长寿是危险的……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维塔里耶奶奶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一片落叶或者羽毛,几乎被医疗仪器的运作噪音所掩盖。

何长宜不得不将耳朵靠在她的嘴边,才能勉强听清楚。 w?a?n?g?阯?f?a?B?u?页?ī????μ?ω?é?n?2?0???????.?????m

她咬着牙,若无其事地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您还没见到千禧年的太阳,为什么要急着离开。难道您已经厌倦了地球吗?可是我们还有太空,像加加林说的,那里没有上帝和天使。”

维塔里耶奶奶慢慢地摇了摇头。

“孩子,接受它……接受死亡……”

何长宜只能感觉喉中像被塞了棉花或铁块,哽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不,我不接受,绝不。”

长久的,维塔里耶奶奶没有说话,艰难地喘着气,像是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嘶嘶的声音。

何长宜便又说:“难道您舍得扔下阿列克谢吗?他只有您一个亲人了。”

“阿廖沙……”

维塔里耶奶奶看着天花板,眼尾慢慢淌下眼泪。

“我的……我可怜的……阿廖沙……”

何长宜手忙脚乱地去为她擦眼泪,自己的眼泪则滑进口罩里面,湿湿凉凉地贴在脸上。

她忽然想起,这段时间以来,维塔里耶奶奶从来没有问起过阿列克谢。

哪怕一次都没有。

何长宜心中突然涌起一点明悟。

……她知道的。

……她已经知道了。

维塔里耶奶奶一定是看到了电视上的新闻,屏幕上放出阿列克谢的照片,新闻主持人用一本正经的夸张腔调宣称一名堕落的退役军人为黑|帮服务,谋杀了正直的检察官,谁能想到这个杀人犯曾因英勇作战获得红星勋章,现在任何人都被允许击毙他,还可以带着他的尸体领取三百万卢布的悬赏呢。

这可是一笔好买卖,只要一颗子弹或者一把刀,实在没有勇气的话,报告给最近的警局也行啊,至少能拿到五十万卢布的赏金。

现在维塔里耶奶奶家已经被蠢蠢欲动的赏金猎人们包围了。

还有医院,不过这里是警察的地盘,这群不折手段的赏金猎人们也只好遗憾地守在外围,指望能从警察手底下捡到漏。

不过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抓住那个狡猾的通缉犯,甚至连他的踪迹都没发现一丝半分。

不少人怀疑他其实早就被杀人灭口了,尸体捆上水泥块后沉入了无名河流。

也许,维塔里耶奶奶也是这样想的。

从阿列克谢参军那天起,她已经做了十年的心理准备。

现在,她要走了。

她会与她的小阿廖沙重逢的。

何长宜用力咽下喉中梗块,尽量平静地说:“我发誓,我一定会救回阿列克谢的,他不会有事的,我会竭尽全力还他清白,我知道那不是他干的,他是个笨蛋,但他一定还活着……”

她说的语无伦次,最后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别走,别走……”

“求您了……”

心脏监控仪发出刺耳的报警声,维塔里耶奶奶的目光开始涣散。

医护蜂拥而入,何长宜被从床边挤开,隔着重重的人,她看到维塔里耶奶奶的嘴唇轻轻翕动。

医生急促地用听不懂的拉丁词根医学术语说着什么,护士依令行事,ICU内仿佛变成临时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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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手握巨镰,缓慢靠近,它的斗篷悄无声息地拂过每一人。

何长宜站在角落,像是置身于台风眼,人群在她面前来来去去,她却奇异的置身事外。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她竟然在耳旁清晰听到了维塔里耶奶奶的声音。

“往昔不可复返……”

“嘀——”

心脏监控仪的屏幕上拉出一条全剧终的直线。

万籁俱寂。

何长宜什么都听不到了。

——往昔不可复返。

——没什么值得悲伤。

——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树木在成长。

上一个时代的大树倒下了。

下葬那天是莫斯克难得的晴天。

维塔里耶奶奶不信教,于是葬礼上没有教堂,也没有神父,只有一面折叠整齐的联盟国旗,一张党证,以及一块雕刻着锤子和镰刀的墓碑。

维塔里耶奶奶的朋友们都来了。

他们穿上最体面的衣服,一齐聚在深秋的墓园,用苍老而颤抖的声音,唱起一首首过时的老歌,再一次送别他们的同志和战友。

“我们快乐地起舞,在圣诞树旁,在我们的祖国,我们是那么幸福!”

他们曾经如此真挚地期待着未来。

他们已经没有未来。

不远处,何长宜穿着黑色套装,露在衣服外的皮肤格外苍白。

她没什么表情,平静地说:“你看到了,阿列克谢不在这里,你可以让警察都撤退了。不过你们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我想死人不会介意被监视。”

何长宜转头看向来人,问道:“你觉得呢,安德烈?”

安德烈没什么表情,可莫名就让人觉得他看上去狼狈极了。

他紧紧抿着嘴,不发一言,蓝色的眼睛像是深海漩涡。

何长宜便也不再说话,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甚至没有一句告别。

谢迅忌惮而同情地看了一眼这个过分漂亮的金发男人,转身去追何长宜。

肃穆而静谧的墓园,只有风声。

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快步走过来,低声说道:“没有发现嫌疑人的踪迹,是否需要继续派人蹲守?”

安德烈面无表情地听完,却说:“全体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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