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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那孩子总算起身, 试探般搭上她的指尖, 好似触碰烧热的锅底, 警惕灵敏的收缩两下。
接着才确认不似作伪一般, 紧紧抓住,好似要将他的血肉焊进来再不分开一般。
王凌波牵着人走出了竹林小筑, 再踏出篱笆院墙的那一刻,身后的世界燃起熊熊烈火, 终于如它真实的命运一般被烧毁,而非固执顽强的存在于某人记忆中。
似水波拂过全身, 王凌波回到了识海核心当中, 掌心的触觉已经从攥在手心的幼嫩, 变成包裹住她的密不透风。
她试着松开手,却被进一步攥紧。
王凌波看向赵离弦,发现他先一步别过头,耳朵有些发红, 手上却又攥了一下。
王凌波欲说着什么,却在看清识海现状时忘了言语。
此时的识海一片灰白,入目皆是苍凉死寂,显得本就浩瀚空寂的天地更加窒息可怖。
王凌波:“这是——”
赵离弦声音有些轻颤:“这才是我识海本来的样子。”
“只是师父说修士与人相斗,神识难免被人窥探。若我这般显眼的道识破绽为人所知,接下来便是针对我无休止的攻心布局。”
“因此我必须将自己识海粉饰得澄明浩瀚,与剑宗继承人的道心相符。”
他话音落下,腕间那一缕记载着王凌波当日在淳国风姿的记忆红线散开,落在识核之上。
霎时色彩开始在在这个空寂冰冷的识海中蔓延,为这苍白灰暗的世界装点了颜色。
赵离弦好似被拨开雾罩,头一次看清了这个世界。
原来一花一叶,竟也可以让人心生欢喜,潺潺流水的声音叫人舒适得快化入其中。
仅是活着什么都不必做,也能平静欢愉。
赵离弦眼神雨洗过一般前所未有的澄明,好似盛放了星子。
他终于敢看向王凌波,用玩笑掩盖笨拙局促:“正好,今后都不用耗费心力伪装识海了。”
王凌波好似也心有触动,手在识核上抚过,打从心里感同身受一般:“我知道。”
王凌波想,我懂你此刻如获新生,因为我也曾这般被人缝合。
正是如此,才决无法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王凌波率先打断这温存,问道:“所以宗主到底与你说了什么?”
赵离弦偶尔有些恨这人不解风情,悻悻的瞪了她一眼,才不情不愿带着她踏入渊狱的那段记忆当中。
王凌波旁观了师徒三人的争执,冲突,安抚,说服。
最后只得感叹渊清布局深远,根本不是临时发难能打断的。
恐怕他唯一没有料到的变数,就是赵离弦竟能百余年内便突破大乘,这才有了破解他筹谋的可能。
王凌波指着他为红绳打结的画面问:“你确定这段记忆没有问题?”
赵离弦从脖颈间拨出那枚玉扣:“此物从幼时便被我随身佩戴,若只是伪造,关于它的所有记忆都经不起推敲。”
“我还不至于连这么跨时久远细节遍布的破绽都看不出来。”
王凌波:“我若说就连这玉扣也是宗主早做的准备,未免有些胡搅蛮缠。”
“罢了,从头开始检查吧。”
赵离弦并不拒绝,从去赴约起他便应了王凌波的要求,在自己道身法体,灵脉元婴,识海元神之中都设下了禁制。
但凡有一丝异变,他都能察觉。
这还不够,王凌波还要求亲自检查,方能信服。
渊清既然没有选择直接动手,那么阴谋暗算的方法虽可能防不胜防,但作用在修士上,影响不过是那几样。
赵离弦的道体并无异常,这是早有预料的,到他们这个修为,谋权道体获利太低,风险却太高。
再进一步便是着眼于魂识,赵离弦细密的梳理一番,也并未发现魂识的异常。
顶多记忆有些扭曲之处,但尚且不能成为绝对疑点。
赵离弦施术斗法时常玩弄时间,分割现实,不同时间线上的记忆合并拆分,造就的结果势必不会顺滑无阻。
这算是他自己法则之力的余波,不一定就跟渊清有关。
甚至最后赵离弦还听她的,与天道连接,查看自己的契线,看是否有异常契线突现。
结果是除了他的本命剑以外,并无任何关系的契线存在。
赵离弦这回是长长松了口气,欣慰师父熬过了考验。
颇为自得的对王凌波道:“若是师父真对我有歹意,根本不至于等到今日。”
“我浑身可图不过是神魂中那枚箭头,若师父想要,百年间多的是机会可取,又如何坐视我修为渐长。”
王凌波却笑得意味深长:“你可知并非所有人做恶都能轻而易举的。”
见赵离弦蹙眉疑惑,王凌波接着道:“少时我王家有位得力掌柜,从小便追随家主,真可谓端方君子,人品高洁。”
“后来有一挚友携妻来雍城投奔于他,掌柜对挚友之妻一见倾心,情根深种。”
“以他品性,起先自是不敢觊觎友妻的,然心不由己,念念难忘,于是掌柜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将一些表面光鲜的劣根货以生意为由引荐与友人。”
“近墨者黑,与这些人日夜厮混,长期以往能坚守本心有几人?果真挚友从此堕落沉沦,吃喝嫖赌染尽,又被设局欠下巨债,家破人亡,典妻卖子。”
“这期间掌柜有无数次可阻止规劝,但他什么都未做,只是冷眼坐看挚友走向末路,最后遭万人唾弃时跳出来与他割袍断义,并出钱买走挚友妻儿,叫他们不至于沦落不堪之地。”
“最后掌柜既得偿所愿,又收了美名。每每面临自己内心拷问之时,还可推脱一切都是友人自己的选择。”
“毕竟比起直接强取豪夺,将人引至河边,坐等他湿鞋可经得起审视多了。”
赵离弦脸上的笑意有些难看了,好似想到了周围这几个糟心的师弟师妹。
他并非容易被人左右想法的人,但剑宗人才济济,天资卓绝品性清正者,他师父竟是一个都没捞到。
小师妹还可说是出身特殊,那另外三个呢?
若说师父因道义与野心的拉扯,矛盾行事,赵离弦试着去理解,一时竟越想越惊慌。
师父人品高洁是真,对他情意也是真,这也是他相信师父的原因,但他从未想过这些可与贪婪漠视一并存在。
他心中仍不愿怀疑,试图用事实反驳王凌波:“可你看,我确实没有任何疏漏。”
“便是天道也证明了师父并未对我动手脚。”
王凌波笑容更冷篾:“所以我连天道也不信。”
赵离弦一惊,还未及反应,便听王凌波接着道:“天道有未欺瞒于你,一试便知。”
“你试试看,可能与我结契。”
第16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