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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和阳间?的老婆婆没有什么?不同,她舀了一碗汤,笑眯眯地递给面前那?人,说:“来,喝口汤,暖暖身,下辈子会好的。”

那?是?一个女子,披散着乌黑的长?发,一身素白?的衣裙,背对着阿姮,阿姮慢慢上桥,听见她的声音:“您……不用再从我脑子里挖走什么?吗?”

阿姮一顿,这似乎……是?谢朝燕的声音。

孟婆却?问?道:“你想我挖出来什么?呢?你曾经不是?尝过?这种?滋味么??那?是?很疼很疼的。”

“无?论多疼,都请您挖走它吧,”谢朝燕欠了欠身,说道,“我再也?不要记起那?些了,无?论是?赵芳茹,还是?谢朝燕,我都是?一样,一样改不了自己的命,有时侯不记得,才是?解脱。”

孟婆再度将汤碗递给她,笑着说:“你已经不再执着,又何必我再动手挖出呢?你的执根已经不存在了。”

“……什么??”

谢朝燕愣愣地望着她。

此时,站在一旁的峣雨手中?判官笔一挥,笔尖浮出的金芒在半空凝出一页金光文字,那?上面是?一个赵姓人的生平。

谢朝燕的目光顿时凝在那?字里行间?,她的眼睛微微大睁,峣雨看向她,说道:“你的前一世死后,他亲自将你的尸首接回了赵家,那?时他才知?道温家冒领救命之恩的事,他悔不当?初,恨自己错看温荣生,为了给你讨回公道,他报了官,但因有妖女瑁珠从中?阻挠,这桩案子多年悬而难决,他后半辈子几乎都在四处去找从前的同僚,不求他们徇私,只求一个秉公执法,到他七十来岁,散尽家财寻得一得道高人制服瑁珠,这才使温荣生骗婚虐妻的案子终于裁定,而他也?终于放下心,咽了气。”

峣雨口中?之人,正是?赵芳茹的父亲。

谢朝燕未饮孟婆汤,所以关于赵芳茹的记忆,谢朝燕的记忆,全都在她脑子里交织,她愣愣地盯着半空中?那?一纸金字。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会是?赵芳茹的父亲。

明明他那?么?古板,那?么?清高,明明他自诩正人君子,为人重诺,重信,明明恨极了那?些官场上的人情世故,他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低声下气地去求人,去奔走……

她忽然冷笑:“他做这些……有什么?用呢?我的人生,难道不是?他一手毁掉的吗?”

笑着笑着,她眼眶却?被泪意浸湿。

木已成舟,是?她以为他会对她说的话,因为害怕从他口中?听到这四个字,所以她忍下所有,郁郁而终。

她忽然接过?来孟婆手中?的汤碗,却?听一阵步履声近,她回过?头,见是?阿姮,她愣了一下,很快想起那?片梦境中?的种?种?,想起阿姮化成她的样子,让她看到另外一个赵芳茹,那?个亲手杀了温荣生的赵芳茹。

“阿姮姑娘。”

谢朝燕唤道。

阿姮看了一眼她,转过?脸问?峣雨:“她只是?被脏东西咬了一口,就不能再还阳了吗?”

峣雨看着阿姮的目光如旧柔和:“那?狐妖一口,便撕裂了她的神魂,唯一的解法,只有立即入轮回,获得一副新的血肉,才能让残缺的神魂得到滋养。”

“阿姮姑娘,我不在乎这些了。”

谢朝燕摇了摇头,又问?她:“澹云姐姐……她好不好?”

阿姮想起谢澹云醒来,满口是?血,抱住谢朝燕的尸体有口难言的模样,她不知?道什么?算作好,便说:“她还活着。”

“我也?这样想,否则,我也?就在这儿见到她了,”谢朝燕点点头,说,“她心性比我好,连祖父也?说她更沉稳些,比我能担事……”

乌黑的浅发垂落谢朝燕苍白的颊边:“我从前一直不知?道我与澹云姐姐还有那?样的缘分?,我曾经是?赵芳茹,她就是我家附近的林三娘,我们前生不相识,今生却?有缘投到一家里,可我们都被执念所缚,上辈子都被婚姻所伤,所以此生满心满眼都落在一段绝好的姻缘上……可到底什么?样的姻缘才是?世间?绝好呢?”

“这并不是你的错。”

阿姮想了想,说道:“是?阳间?太怪了,我看到,在那?许多男人的眼里,妖女沉沦欲望,在他们看来是?为他们倾心,女子比他们会念诗作文,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僭越,父亲希望女儿遵从他的意志嫁娶,母亲理?所应当?地以为女儿的未来就应该成为一个男子的附庸,明明男子,女子都是?人类,可女子,却?像天生被锁在一个狭小的笼子里,以为眼中?所见,便是?全部。”

阿姮看着她手中?端着的那?碗汤,热烟还在不断上浮,阿姮不由问?她道:“即便如此,你也?要再入轮回吗?”

谢朝燕一怔,她随阿姮的目光而低头,看见碗中?澄莹的汤,汤中?隐约映出她的脸,她缓缓点头:“阿姮姑娘,我之前很怕你,因为我曾经见过?瑁珠那?样的妖女,我以为妖都是?一样的,一样多情又无?情,一样没有心,不会怜悯,绝非良善,为此,我还想尽办法将你们都赶出谢府去……对不起,阿姮姑娘,是?我做错了。”

阿姮愣住了,却?见谢朝燕抬起脸来,竟然对她露出了一个笑脸:“我因为执根而记起前世的种?种?,我明明恐惧那?些记忆,却?又为了执念而要死守着它,我其实很害怕我再梦到那?一切,但现在我脑子里最深刻的却?是?你化成的那?个赵芳茹,阿姮姑娘,你给了我很多的勇气。”

说着,谢朝燕深吸一口气,将碗中?的热汤饮尽,她眼中?泪光莹莹:“你说得对,阳间?太怪了,但至少我现在已经不在那?个狭小的笼中?了,我总不能因为那?一切太怪,太苛刻就永远逃避吧?我已经逃避很久了,可是?逃避是?没有用的,至少我死过?,我知?道,自己的命运其实是?上天也?不能左右的,从头到尾摆弄我的,是?人,是?人定的规矩,是?人给的枷锁。”

她说:“从此以后,我再成为任何人,再难,再苦,我也?不要做被父亲送出去的礼物,也?不要做被男人禁锢的附庸,不管旁人如何看我,我都为自己而活。”

阴差已等在桥头,对于一生行止皆良善的鬼魂,他们是?不用任何锁链的,都面目和善地等在底下,耐心地等她随他们去轮回。

谢朝燕望向桥下,她胸中?竟有一种?迫切的期待,期待又一次的新生,她往桥下去了几步,又忽然回过?头,笑容灿烂:“阿姮姑娘,我相信总有一天,阳间?会变得不那?么?怪,我会一直等,无?论多少次生死,我相信一定会有那?样一天。”

“谢谢你,最后还能再见你一面,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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